等手巾慢慢发热,秦放鹤又换了一遍,然后帮忙抹了消肿活血的药物。
十月天冷,府上烧了地龙,秦放鹤便在地下通道的位置坐了,再拍拍身边的空地。
阿嫖犹豫了下,到底还是乖乖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胡乱坐下。
爷俩安静地坐了会儿,阿嫖就听秦放鹤来了句,“这里没有别人,要不要哭一哭?”
一句话,就把阿嫖的眼泪招出来。
她眼中迅速蓄满水光,哇的一声,扎到秦放鹤身上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服!呜呜!我,我努力了这么久,凭什么,凭什么呀!”
其实很早以前,父亲就曾告诉过她,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她选的这条路,会很苦。
阿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坚强,也觉得能忍受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就像曾经的父亲、母亲那样。所以她牺牲了好多东西,花费了数倍于同龄人的精力学本事,文的,武的……
但当这一日真的到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好难啊,真的好难!
哪怕技不如人,她认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服呀!
秦放鹤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脊背,帮她梳理乱
糟糟的头发,感受着身上的衣服,被迅速打湿。
哭吧,哭吧。
哭不能解决问题,但难受的时候,也是要哭一哭的。
阿嫖哭了半日,哭得眼睛肿了,嗓子也哑了,这才爬起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阿嫖,”秦放鹤帮她抹抹眼泪,叹了口气,“爹的乖乖,受委屈了。”
他可以做很多事,救很多人,但可能穷极一生,都没办法帮自己的女儿讨一个真正的公道。
我的女儿啊,她明明这样优秀。
阿嫖笑了几声,眼泪又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嫖的情绪慢慢平复,一边用冷帕子捂眼睛消肿,一边问:“爹,我真的有机会吗?”
再过几个月,她就十一岁了。
秦放鹤可以在外面骗很多人,但唯独不会骗自己的家人,哪怕是现在。
“可能有,但会很难,很渺茫,很危险。甚至可能你努力过后,依旧失败……阿嫖,你可以选择继续,但同样拥有放弃的权力。”
好难啊,阿嫖想着,难到她不止一次想过放弃。
但如果可以成功呢?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万一成功了呢?
就像交趾女帝陈芸,在此之前,不也只是一枚棋子吗?
而天下芸芸众生,谁又不是棋子!
“我想,”小姑娘放下手帕,露出依旧红肿,却带着坚定的眼睛,“我想我可以再坚持一下。”
她第一次主动向芳姐告了假,芳姐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下,亲自来看她的胳膊,又是心疼又是好气。
“你呀,真是跟老爷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彼此相伴五年,便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芳姐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把阿嫖当成自己的妹子。
“果然么?”阿嫖眼睛一亮,“我果然像我爹娘么?”
“我看人还有错儿么?”芳姐笑道。
阿嫖就高兴得在炕上打了几个滚儿,又问芳姐,“师父,你说,以后我当大将军好不好?”
芳姐想也不想就点头,“自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