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酝酿了一夜,怒气磅礴的陈芸对上,也无计可施:人家自己都先打了!打人不打脸,你还能怎么样呢?
话说回来,这位使团长还真下得去手,肿得这样高……对方愤怒而不甘心的神情也不似作伪。
是苦肉计么?
还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意图迷惑于我?
不,你们真是太小看我,小看一个女人了,我岂会轻易上当?
但无论如何,她到底还是对这二人又添几分忌惮,尤其是那个姓金的疯子。
陈芸善于揣摩聪明人,因为即便再聪明,对方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迹可循,完全可以通过摸索对方的出身、经历,揣测性格,再由性格和习惯预测行动。
但疯子不一样。
没有一个正常人能猜到疯子会干什么,敢干什么。
昨晚陈芸一夜未眠,反复琢磨天元帝派金晖前来的用意,因为此人看上去好像巴不得要开战,他的言行举止完全无迹可循。
陈芸甚至觉得,如果没有这位赵大人约束,这个疯子完全可能上一刻还在笑意盈盈交涉两国大事,下一刻就会不知从哪里掏出匕首,暴跳行刺……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
她毕竟还没有疯。
待赵沛和金晖离去,张颖从内室转出来,对陈芸道:“此番使团连同水军护卫在内,合计两千余人,如此来势汹汹,不知大禄皇帝陛下会开出怎样苛刻的条件,陛下还需谨慎应对。”
陈芸嗯了声。
他们对对手了解太少了,大禄的能臣强将也太多了些。
但对方却对交趾了若指掌。
此非吉兆。
见陈芸面露不甘,张颖宽慰道:“陛下无需多虑,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地狭而民贫、国弱
而少谋,能打的牌就那么几张,剩下的只能靠谋划,甚至是靠无赖。
陈芸站起身来,边踱步边疑惑,“此番使团前来,朕料定大禄必会漫天要价,一雪前耻,可为何此二人丝毫不见急色?”
今天来致歉,还真就单纯只是致歉,说完就走了?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若要城池,完全可以在北方交趾与大禄交界处进行谈判,何必亲自深入大罗城?
若要攻打,仅凭此番使团两千人,再加上滞留交趾国内的数千兵士,主动深入我交趾腹地,对抗数万将士、数百万百姓,也非上策……
“陛下不可不防啊,”张颖低声道,“汉人狡猾,前番使诡计亡高丽,又几乎令辽金毁于一旦,如今也只好屈居一隅……蒙古铁骑何等可怖,在北方大地上横行无忌,纵然与我国南北遥望,我等也曾听过他们的威名,可现在呢?昔日蒙古何在?”
正因他祖上有汉人血统,才更了解交趾当下面临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那是一个智慧和武力,人才与经济,近乎没有短板的王朝。
莫说正面对抗,只是在它的笼罩下安然延续,便已近力竭。
陈芸盯着外面郁郁葱葱的花木,沉吟良久,“你血脉特殊,朕揣度大禄使者言行,恐怕会先私下与你接触……”
张颖立刻表忠心,“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见陈芸点头,张颖复又试探着说:“只是陛下,既然两边尚未撕破脸,使团又以初来疲乏为由按兵不动,我朝若不尽地主之谊,到底不美。”
“言之有理,”陈芸笑道,“大禄好面子,朕就给足他们面子,叫他们想借题发挥也无从下手。”
“陛下圣明。”张颖亦笑,笑容就有些暧昧,“此二人皆是壮年,从出发至今也有数月之久,团内无女眷相伴,不如……”
男人嘛,一生所好不过权力、财富和美人,交趾自然不能与大禄斗富,刚碰面就行贿也过于冒失,不如先行美人计。
纵然对方不中计,可温柔乡乃英雄冢,只要温香软玉在侧,凡事好商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