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男人,便是女人,也鲜少会告诉晚辈这些。
阿嫖也觉得自己十足幸运。
她向前一趴,苦恼极了,“小姑姑,那你会后悔吗?”
董娘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拨动桌上完整的芒果,腕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镯子晃晃悠悠,荡开一道又一道光晕。
“老实讲,可能偶尔确实有些后悔,但也仅仅是后悔。可若我成亲,失去的更多……”
尤其她现在见识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尝到了自由的甜头,越加难以想象被束缚在一座城池内的生活。
“阿嫖,”她看着阿嫖,几l乎掏心挖肺,“我说这些,不是要吓唬你,也并非怂恿你与我走同一条老路。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这条路同样不好走,但是阿嫖,我希望你做出每一个选择之前都能像曾经选择自己的前程一样慎重,权衡利弊。你能明白吗?”
阿嫖心底一片柔软,抓住她的手小声道:“小姑姑……”
她毕竟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偏偏父母又决定将这终身大事的最终决定权交付到她手中……
她难免有些茫然。
董娘挪过去,搂着她道:“孔家那个,我也见过,公理公道的说,实在不错,模样也要得,又好歹算是你半个同门师兄……且你父亲身在高位,孔大人也疼你,你与他成婚,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阿嫖说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若说对孔植的好感,确实有,但成亲?
这些年她的生活太过充实,几l乎没有想过。
成亲,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或许我会得到崭新的体验和幸福,但同样的,我势必会失去很多……
董娘替她顺顺头发,笑道:“也未必要马上答复,说起来,咱们今年也要回京过年,不如提前启程,你也回去听听爹娘的意思。”
于是几l天后,二人便乘船离开海南,直接走东南海路,沿途采买许多特产土仪,于十月中旬顺利返回望燕台。
回京之后,少不得各处走亲戚,待到真正安顿下来,也快进十一月了。
秦放鹤和阿芙都跟她谈了很多,阿嫖也不似寻常女孩儿那般羞涩,将这些年的感受、结合董娘讲述之后特意打听的沿途见闻都问了。
阿芙有些惊讶,这孩子,确实长大了。
“你有主张,这很好,”她摸着女儿的脑袋说,“我与你父亲已经向孔家两边回了信,说要好生斟酌……”
所以,你无需有
压力。
阿嫖一手搂着她,一手搂着秦放鹤,久违地撒娇,“你们待我真好。”
秦放鹤被她带得晃了几l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傻姑娘!”
自从去过辽宁之后,这孩子就小大人似的,再也不肯轻易撒娇……
无论多大,都是爹娘的小宝贝呀。
接下来的几l个月,一家三口都没有再提亲事,阿嫖也重新跟着母亲打理家事,处理人情往来,陪父亲会客、出席宫廷宴会等等。
但这次,她观察事物的角度都与从前截然不同,也有了全新的体验。
原来这就是诰命的生活……
次年出了正月,阿嫖再次向父母提出辞行,目的地是章县。
她非那等优柔寡断的性子,也不愿拖拖拉拉吊人胃口,所以决定亲自前去,把事情说清楚。
秦放鹤和阿芙都不便离京,董娘则是巴不得离京,便仍由她作为女方家长陪同,以便应付意外情况。
阿嫖乃是朝廷册封的县君,自然可走最安全通畅的官道,饶是风雪不绝,也仍于二月下旬顺利抵达。
因她身上既有朝廷封的爵位,又是阁老秦放鹤之长女,沿途驿馆查验身份后俱都会向最近的父母官报备,以防有失。
故而阿嫖一行刚进章县地界,本地县令就客客气气求见,“县君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惶恐。如若不弃,还望移驾,下榻寒舍,拙荆翘首以盼。虽无珍奇,然小女粗通点墨,也熟读秦阁老文章,倒是能与县君解闷,聊胜于无……”
早年地方官听见风声特意跑出城去迎接秦放鹤,结果反被教训的案例他也有所耳闻,所以主打一个尽忠职守,即便提前几l天得到消息也没敢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