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的态度摆得越好,就越显得何言真是在无理取闹,并且很不尊敬自己的婆婆。
何言真自然也能看出朱氏的计谋,她并不是很像这种小手段放在眼里,因此态度并没有缓和下来。
“夫人也别怪我生气,大约也是我进京城的时间太短了,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刁奴。”何言真冷笑道,“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云夫人留下的人,对大少爷忠心耿耿,却连大少爷对什么过敏都不知道。端碗枸杞桂圆粥过来就敢说这是云夫人生前最爱的食物?”
朱氏柔柔笑道:“大少奶奶,这是看不上桂圆枸杞粥吗?怎么桂圆枸杞粥就不能成为云夫人最喜欢的食物了呢?”
“因为我娘最小不在京城,长大最爱的点心小吃,全都是家乡风味。当年我娘嫁过来的时候,还陪嫁了好几个家乡厨子。”
就在这个时候,宋锦姒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每个丫鬟手里都端着盘点心小吃,宋锦姒手里也拿了一个食盒。
“三妹妹来了。”何言真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宋锦姒笑道:“那些厨子如今都在我院里伺候着,母亲生前想家了,就会叫那几个厨子做点家乡风味的点心给她。久而久之,我与大哥也爱上了那个味道。所以今天在大嫂过门之前,大哥就叫我先把东西准备起来了。这位嬷嬷如果真的对我们兄妹俩忠心耿耿,能不知道我们兄妹俩的动静吗?能不知道我母亲也对桂圆过敏吗?”
朱氏脸色一僵,随即又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也跟着你大嫂胡说,你母亲什么时候对桂圆过敏了,我怎么不知道?”
宋锦姒笑道:“夫人过门的时候,我母亲都已经过世了,夫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朱氏被噎了一下,她总不能说云夫人还没过世的时候,她就已经给定国公当外室了吧?
而且为了知己知彼,她一直都在打听云夫人的喜好。
她听说,有一回云夫人和定国公吵架了,定国公后来亲手端了一碗枸杞桂圆粥过去给云夫人,之后两个人就和好。
因为这件事情,定国公一直都以为云夫人是喜欢枸杞桂圆粥的。后来他跟朱氏的事情败露了,为了给云夫人赔礼,又端了一碗枸杞桂圆粥进去,结果却被云夫人一巴掌挥开了。
谁都以为云夫人是气极了才会那样做的,却不知道云夫人从来就不爱枸杞桂圆粥,甚至对桂圆过敏。
在定国公没有背叛她的时候,她会觉得定国公的举动笨拙可爱。虽然送过来的东西是自己没办法吃的,可那是定国公的一片心意,她不愿意辜负,也不愿意让定国公难堪,所以高高兴兴的收下。
可当定国公背叛她之后还送了那样一碗枸杞桂圆粥,云夫人只会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居然喜欢上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连自己妻子喜欢什么,对什么过敏都不知道,可见他对自己一点都不用心,火气就更旺盛了。
朱氏很快就想到了关于枸杞桂圆粥的故事,笑道:“我也是听国公爷说的,国公爷说当年有一回他跟云夫人吵架,就送了一碗枸杞桂圆粥过去,云夫人顿时就不跟他生气了。”
“那我爹有没有说过,他是亲眼看着我娘喝下去的?”
听到后院动静走过来的定国公闻言,脚步一滞,没有塌进去。
“国公也说,当年云夫人正在气头上,不肯吃饭,他把粥放屋里就悄悄走了,因为他怕云夫人看见她就会生气,不肯吃东西。”朱氏说起来语气都有些酸。
虽然她后来离间成功了,可当初定国公确实是真心喜欢过云夫人的。
定国公听了这些话却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从来没有跟朱氏说过云夫人的事情。
虽然他的的确确背叛了云夫人,但是关于云夫人的事情,他却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尤其是朱氏。因为他总觉得云夫人是不愿意让朱氏知道的。
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云夫人根本不在意朱氏知不知道,因为芸夫人已经不在乎他了。
“那个时候我爹娘新婚,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我爹是好心办错事,我娘为了不打击他,就没跟他说实情。那碗粥我娘并没有喝下去,她只是感受到了我爹的诚意,自然就原谅他了。”宋锦姒说着有些伤感,“后来我娘想说的,只是我爹已经……我娘便觉得没有必要了。”
没有必要了……
定国公脸色灰败。
他总觉得云夫人是不在意他的,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云夫人也是真心喜欢过他的,为了不打击他,连自己对桂圆过敏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敢说。
可他呢?
他总觉得云夫人不喜欢他,不在意他,甚至脾气太大了,根本就不想跟他好好过日子。定国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如何能够容忍妻子这样对待自己?
他一生气便出去喝酒,结果酒后乱性,一错再错,直到二人夫妻感情耗尽,而他也完全接纳了朱氏……
想到这里,定国公就失去了踏进那扇门的勇气。
他原本是听人说这新媳妇刚进门就对婆婆不敬,特意过来看看的。他知道宋谨元兄妹俩对朱氏有怨气,新媳妇不管是真的在意他们兄妹,还是为了讨好他们兄妹都会跟他们兄妹俩同仇敌忾。
可定国公觉得,朱氏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妻子,也是一个很好的继母,只是宋谨元他们总是不能理解她的苦心。
如果朱氏让进门第一天的新媳妇欺负了,那也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失职,他的确应该过来阻止。
只是过来以后他却发现,他的确是一个失职的丈夫,居然连发妻对什么过敏都不知道,还以为那是发妻最爱吃的东西。
他第二次给云夫人送粥,原本是想挽回的,可云夫人直接把他手里的粥拍掉,还烫了他一身,他也发了火,与云夫人彻底离了心。
他那个时候埋怨云夫人脾气太差,根本就不曾试图理解他。可原来,他也从未理解过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