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了,他去的时候夫子正想让下人来寻他。
原来这夫子相继收到了两封书信,却都是来自闵州的。
闵州他倒是有一个友人,只是常年不联系,关系已经疏远了。原本他还以为是友人有事寻自己,却不想打开书信一看,却是完全陌生的笔迹。
仔细阅读过后,夫子才恍然大悟。继而一边让小厮去学生住处寻桑清月,一边忍不住和老妻感叹,“原以为是个侥幸得了侯府看中的贫家子,却不想原来也是有些出身的。”
那老妻就好奇道,“什么出身?”
“他那兄长,原是正三品的威武将军。只是早些年落水伤了头部,失忆了。”
“那如今是恢复记忆了?”
“这倒是不清楚。只晓得亲人相认,雷将军特意送信过来说,要回乡祭拜父母。想让书院这边准个假,让桑清月一道回去祭奠下父母亲。”
“这是应该的。”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清儿已经到了门口。小厮和清儿走了个碰头,赶紧将他请了进去。
夫子虽然讶异清儿来的如此之快,但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把书信往前推了推,随后很是温和的说,“你大哥应该也写信与你说了具体事宜,既是亲人相认,又要祭奠父母,那书院就准你一个月假期……”
清儿及时开口,“夫子,我父母八月中旬的忌日。”
夫子立时明白了什么,便妥协道,“那就给你两月假期。不能再多了,且你功课不能落下,回来我要考的。”
清儿欢喜的连连点头,随后和夫子行了礼,和两个好友一同离去。
而这夫子看着走远的身影,又看看不远处放着的一堆锦盒。这都是从闵州送来的拜礼,说是有劳他们多照应桑清月。
其实哪里需要他们叮嘱,武安侯府那边已经拜托过了。再来,无依无靠的孩童最是知道,只有读书上进,人生才有出路。也因此,根本不用师长催促,他们便抓紧了每一刻闲散时间,努力的提高自己。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清月有了靠山,就怕他松了心里的那口气,学习上会有所懈怠。
夫子想到此,就让人准备笔墨,准备写封信给桑清月的兄长。
他为人夫子的,既然收了人家家长这么大的礼,免不得要多提点几分。哪怕是为了自己良心上过的去,有些话也要说清楚明白,让家长提前有个防范。
不说夫子如何忙碌,只说清儿回了住宿的房间后,就手脚麻利的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
与他同住的总共三人,四人一间房,虽然彼此来历出身不同,但大体性情都还算和善,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几人也还算投契。
其中有两个友人方才随清儿去见了夫子,已经得知了清儿因父母忌日要回乡,可另一个同窗不知,便讶异的问说,“清月,还没到旬假,你怎么就收拾起行李来了?”
另外两个同窗快人快语,抢在清儿开口之前,就把消息说给他听。
同窗听完有些赧然,一来觉得自己捅了桑清月的心窝子。毕竟父母早已去逝,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说出来且罢,说出来难免心伤。二来,他平日有意无意在宿舍说了许多爹娘过度担心他的话,语气多有抱怨,现在想想确实有些不应该。
只有父母尚在的,尚能体会这种甜蜜的烦恼。诸如清月,今生再无缘被父母耳提面命。
如今想来,他说那些话时,清月心里不定多难受。他委实歉疚的厉害。
这同窗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便只能走过去帮助清儿收拾他的书本。随后又问说,“你老家在何处,谁人送你回去?你何时归来?”
清儿便一一回答道,“在晋州。”又说,“我大哥已经安排了人手在山下等我,等我明日一早下了山,便可以直接回晋州去。至于何时回来……夫子给了我两月假期。”
“你大哥?”宿舍内传来三道不同的声音。
清儿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喜意,“对,是我大哥。”
“可是,你不是只有一个长姐么?”
同窗之所以会如此说,还是因为这一个多月来,清儿提及最多的就是他姐姐。他们为此还知晓他姐姐因为某种缘故南下了,只留他自己在京城——至于清儿无父无母,这在之前他们是不知的。毕竟每次他们问及,清儿总是垂着头、一脸不愿意提及的表情。这就给他们一种错觉,那就是他和父母之间有很深的隔阂,更甚者,许是他只是过继来的,父母都不是亲生的……
当然,这只是同窗们的揣测。这些也只他们三个知晓罢了,平时肯定不敢说到清儿面前。毕竟他们只是有些这个年纪孩童都有的好奇心,又不是天生的坏种,哪里会故意戳人的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