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传来打孩子的声音,常敏君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一样,稳坐钓鱼台,还有闲心和妹妹扯闲篇。桑拧月却有些坐不住了,听战儿喊的那个凄惨的劲儿,大哥不会是下了死力气了吧?可别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
战儿固然是嘴巴不饶人,也太爱说了一些,但是孩子么,哪会有什么坏心思啊?大哥也是的,吓唬吓唬就成了,怎么还真动手了呢。
正这么想着,李叔却突然跑了进来。满面笑意和激动的喊着“大少爷,快歇歇手。谢家和杜家的公子来寻您了,如今就在门外等着您呢。”
谢家的谢庭芳是大哥的至交好友……许是用狐朋狗友来形容更恰当些。除了谢庭芳,还有一人叫杜志毅。他们和大哥相交莫逆,用“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来形容关系之铁丝毫不为过。也是他们两人,在桑拂月去世后,和桑拧月一样坚决不信桑拂月死在了洪水里,坚决要出去寻找。可是找了半个多月,什么都没有找到,两人回来晋州时失魂落魄,俱都瘦了十多斤。
当初办完父母的丧事,桑拧月准备去投奔舅舅家。也是谢庭芳和杜志毅站出来,让她再好好考虑下这个决定。毕竟他们早从桑拂月嘴里得知,这个舅舅并非嫡亲,且也绝非什么好东西。一个孤女带着幼弟前去投奔,怕是落不到什么好。
当时谢庭芳甚至提出,若是她信的过他这个兄长,不妨嫁与他。他们先定亲,她带着弟弟住到谢家去,等她出了孝他们再成亲。
当然,这个提议肯定是被桑拧月拒绝了。不过能在那时候提出那样一个建议,非至亲至近的人不能为。桑拧月始终记得他这份心意,之后和大哥提起晋州的事情时,也丝毫没有隐瞒的将这些事情说给他听。
谢庭芳出身官家,只是早在桑父桑母离世前,随着谢父的高升,他们一家人就搬到了别的州府。当初他是听到大哥遇难的消息连夜狂奔回来的,如今听说他自己也走上了仕途,位居掌管一州教育的教谕。那州府距离晋州并不近,初步估算一下,想来谢庭芳也是一接到信儿就马不停蹄赶来了晋州,这才能在这个时候赶到。
再说杜志毅,这位是商户子。当朝没有商户人家子嗣不能科举的规定,加上杜志毅在读书上有些天分,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杜父对他期望很高,就将他送到青阳书院读书。
之后他也一路高歌猛进,很快中了进士。然而进士似乎是他的极限了,在中了进士后,他蹉跎了几年才通过了补官考试,考上的也只是个小县城的县令。也是时运不济,赴任的路上遇到山匪,直接被捅伤了肚腹,砍伤了腿脚。
听说当时命悬一线,修养了大概一年多他才能下床。然而因为耽误了赴任的任期,这官肯定是做不成了,且他腿脚上留下了后遗症,至今走路都有点跛。为谋生,他随后去了青阳书院,成了书院的夫子。
青阳书院是封闭式管理,消息传到里边,肯定要晚上些许。想来杜志毅也是一听到消息就过来晋州了。也是赶巧,这就遇到了赶过来的谢庭芳。
谢庭芳和杜志毅的到来,将雷战从挨打的边缘解救了出来,也挽救了他们这段岌岌可危的父子感情。
稍后桑拂月出门见客,桑拧月则和大嫂一道往外去。
一别经年,这两位兄长她还是要见一见的。哪怕只是为了他们对大哥的那份儿心,也要诚心的谢上一谢。
常敏君听着小姑子和她说着,相公与这两位友人的事儿,不由感叹道:“人这一生,能有上两个敢为你赴死的好友就足以。其余的,不要也罢。”
“嫂嫂说的是。”
大哥以前的好友有多少?
说句不夸大的话,那真是整个晋州,和大哥年纪相仿的少年,都是大哥的玩伴。大哥这人性情豪爽,出手大方,好行侠仗义,对谁都是一腔赤诚。
当时大哥尚在世时,出入都是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如同是众星捧月一样。然而,等大哥失踪,桑家遭遇大难,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能为桑拧月撑腰的寥寥无几。
桑拧月理解他们当时都年幼,做不了主,即便有心,怕是也被家中长辈管束起来了。但是,想想大哥曾经对他们掏心掏肺,而他们却一见无利可图便避而不见,她又怎能不心寒?
桑拧月和常敏君到达前边花厅时,谢庭芳和杜志毅正紧紧的抱着雷霜寒。
两人眼圈红肿,眼中还噙着泪。
还是听见了有脚步声靠近,他们才侧过身,收拾了面上的表情,随即转身过来和桑拧月与常敏君见了礼。
谢庭芳依旧如同芝兰玉树一样,说话温润而和煦。他道:“还是二妹妹了解拂月,也多亏了二妹妹这么些年一直没放弃,才将拂月寻了回来。”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竟是感伤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