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之后还要去劝慰桑拧月,老夫人心里更堵得慌。忍不住又将三郎拎出来骂了一顿,她一口一个小畜生,可见当真是恼的不轻。
这一日直到天色很晚,老夫人才有了困意。
沈廷钧亲自服侍母亲睡下,这才走出了鹤延堂。
然而,照例该直接回前院去的,他却在鹤延堂门口站住了脚,忍不住往西边看去,那是三房所居位置。
此时听雨阁中还灯火通明,显然里边的主人还未睡着。站在这里,似乎还能听见那边丫鬟细碎的说话声,她专注的翻动书页的声音……
桑拧月是在第二日给老夫人请安时,被老夫人留了下来说私密话。
老夫人其实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这事儿没有一直拖着的道理。拖来拖去在拧月心里拖出个疙瘩,之后想解开更困难。
可有些话实在难以言说,老夫人几次启唇,也没有将该说的事情说出来。
还是桑拧月善解人意,也许是她看出老夫人今天留她的深意——沈廷澜做的孽,只他们夫妻俩受着就是,何苦将无辜的老夫人也牵连进来,让她老人家如此为难。
桑拧月便开口笑道:“有什么事儿您直说。自从我嫁进侯府,您待我一直宽厚。我侍奉您如亲母,您待我如亲女,您的话,我是愿意听的。”
老夫人一听桑拧月这话,一颗心顿时酸溜溜的。她眼睛也酸涩的厉害,眼瞅着眼泪都要从眼眶里跑出来。
老夫人终究是张了口。
她说:“拧拧啊,三郎与那位施姑娘……”
提及那位施姑娘,老夫人面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昨天她让崔嬷嬷亲自去晏家给施姑娘送谢礼。其中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了结了那段“救命之恩”;又何尝没有看看那姑娘究竟是何等容貌品行,以至于竟是蛊惑的自家三郎忘却了家中还有娇妻幼子,竟是忍不住对她动了心。
回来后崔嬷嬷面上的表情……实在不好形容。
据她说,那位施姑娘不仅容貌出众,而且医术当真厉害。且许是从小被祖父带着行医,见多了生离死别,那姑娘性情中颇有一股子悲天悯人在。
当然,她那股子悲天悯人,是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世人的。也正因为“站的位置高”,就导致这姑娘不拘小节……更甚者说,是对世俗礼教不屑一顾与蔑视。
她骨子里清高自傲,不屑于与世俗同流合污,更是视金银珠宝这些阿堵物如粪土。
昨天许是看在,崔嬷嬷是沈廷澜母亲身边的老人的份儿上,那姑娘收了他们送去的谢礼。但也只是微颔首表示此事就此了结,其余竟是再无一句客套话,竟就清清冷冷如同天外仙一般,冲崔嬷嬷微颔首便直接转身离去了。
这样一位姑娘……三郎到底是看上她什么了?
是看上她清冷如仙?还是看上她不通礼数?亦或是看上她品性高洁,与他一般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老夫人琢磨了一个晚上,觉得三郎肯定是看上那姑娘的性子了。
毕竟人都是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
先说三郎贵为侯府子嗣,不管父亲在不在,他上边总有两个兄长撑着。这就养得他性情天真不知人间疾苦,更养得他有时候对权势富贵,颇多鄙薄与轻视。但碍于出身与从小的见识,他其实也清楚,只有权势富贵,才能让家族长久,才能让子孙后代不为凡俗所累。
他是一边嫌弃着权势,一边又不得不去追逐权势。
而在这时候,陡然冒出来一个对世俗规矩礼教全都不屑一顾的姑娘,三郎能不被吸引么?
这姑娘身上有的,恰恰好是他最欠缺的。不管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勇气,亦或是那种超然的、清冷看人间的状态。三郎怕是羡慕坏了,也仰慕坏了……
老夫人心思电转间,脑中就转过了这许多东西。随即,她平复下心中的躁郁之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隐瞒拧拧是没有必要的,毕竟作为同床共枕的夫妻,三郎的心思,拧拧肯定是第一个察觉的。
而从她冷淡的模样可以看出来,三郎之前在鹤延堂说过的话,该是没少在她面前说。如此,也才能解释的通,拧拧对于他去宴家居住,完全无动于衷。
拧拧啊,是被三郎伤透了心了。
老夫人说过那位施姑娘,又斟酌着道:“这位姑娘,看不上俗世的儿女情长,她与三郎之间清清白白。”
桑拧月闻言轻笑一下,既然事情说到这份儿上,她也就没有继续憋着必要了额。
她就直接了断的和老夫人道:“娘,问题从来不在那位施姑娘,而是在三郎身上。”
提及三郎,老夫人又是语塞,“三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