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涤尘放下书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看来皇后真心是不欢迎朕啊。”
我捂着额头弯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声音透过被子闷闷地传出来:“陛下昨日才来过,今日又来,未免也太勤了些。”
“你是在怪朕这两年冷落了你?”沈涤尘问。
我摇摇头,重新坐直身体:“陛下今日不忙吗?”
“忙,”沈涤尘道,“不过李陟遐派人给你送了甜脆柿,朕顺带手给你捎过来了。”
什么顺带手?明明就是他自己疑心深重,李陟遐每每给我送信送物件,都需得先让他过一遍手。
“甜脆柿?”我一翻身下了床,问:“在哪呢?早就馋这一口,总算是到季节了。难为陟遐一直惦记着。”
沈涤尘弯腰将我的鞋拎到我面前:“论做弟弟,整个大郢也没有谁比他更贴心了。不过……”他看了我一眼,接着道:“你这个阿姊,还有李右丞这个做父亲的,对他可不够上心啊。”
我拿起桌上已经洗净的甜脆柿咬了一口,道:“嗯!好吃,就是这个味道。陛下倒是说说,我和父亲对陟遐哪里不够上心了?”
“李陟遐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吧?”沈涤尘笑着接过我递给他的柿子,“怎么也不见皇后替他张罗?”
我皱皱眉,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可李陟遐身份实在是尴尬。若是配个与李氏同等门户的吧,他的出身让他与前朝割舍不断,沈涤尘难免会多心。可要是替他迎一个小门户的,他真心喜欢倒也罢了,倘若他不喜欢,那实在不值当。
沈涤尘今日提起来,我便问他:“依陛下之见,谁家的女儿最合适?”
沈涤尘也咬了一口柿子:“依朕看,鸿胪寺佟复家的幺女不错。”
“佟复的幺女?”我道,“我没见过真人儿,倒是略有耳闻,外面传说她人品俱佳。”
沈涤尘点点头:“这女子作词有些水平,哪日你得空了将她宣进宫来,也算是替李陟遐掌掌眼。”
我嘴里嚼着柿子,含混不清道:“嗯,好。”
沈涤尘倒也没有坐很久,不多时就因为前朝的事回了御书房。我看着前厅摆的两大筐柿子犯愁。
就是东明殿上下放开了吃,吃三天也吃不完啊?
恰巧这时图南和阮言一从外面进来,我笑道:“快快快,阮公子。快马从璋州送来的新鲜甜脆柿,多拿些去尝尝吧。”说着就一个劲地往他怀里塞柿子,推得他后退两步,连连道:“够了,够了。”
又让鹅黄给宫里各处都送了些,我这才有空坐定问图南:“钟大人怎么说?”
图南道:“钟大人说,朝廷已经给贡、川两州拨了赈灾款。是由户部尚书徐晏礼亲自督办。”
“又是徐晏礼那个老滑头,”我头疼还没好,又添了烦心,“这老滑头自从徐时笙被陛下厌弃,总是变着法儿地讨好陛下,做事毫无原则章法。他因为没能把第二个女儿送进宫的事,与李氏就不大对付。如今对接的是兄长,以徐晏礼的性格,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我得告知兄长,让他早做准备。”
说话的功夫阮言一已经将柿子在桌上排得整整齐齐。他道:“那娘娘替李州牧想好应对之策了吗?”
他这一句话问得我哑口无言。
“准备笔墨吧,”阮言一对鹅黄说完,转头又对我道,“我正好有些拙见想要呈给李州牧。我说,娘娘执笔可好?”
第133章
我镇纸一扫,将信笺铺平,提笔沾了墨汁,等着阮言一的话。
阮言一坐在一旁,手指轻轻叩击桌角,过了有一会儿才缓缓吐出“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八个大字,就再没有说别的。
我运笔写完最后一个“宁”字,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开口,于是问道:“没了?”
“没了。”阮言一道。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在信笺上写道:“敬告阿兄……”
待一封信写完,我没有立即将笔放下,只又问此刻正吃柿子的阮言一道:“阮公子当真无话了?”
阮言一转头看我,认真道:“李州牧是聪明人,且有担当,他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我这几个字,不是替他出谋划策,只不过是表达对他的肯定和钦佩罢了。”
“好吧,”我将笔搁置,轻轻地叠好信笺,将它递给阮言一,“鹅黄和图南到底是我贴身的人,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宫还是太打眼。阮公子有随意进出皇宫的腰牌,不如劳烦您出宫替我跑一趟,将这封信交给蛟三,让他找个信得过的送到贡州给兄长。”
阮言一恰好一个柿子下肚,他站起来拍拍手,接过信略一躬身:“乐意为娘娘效劳。”
蛟三办事我很放心,只要银子给的足够,他一向是办得既快又妥帖。信送出后第五日,徐晏礼还未至蜀地,我便已经收到哥哥的回信了。按照路程粗略一算,应该是日夜不歇赶路来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