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看见他,兴奋到跳起来,一溜小跑到他腿边抱住他的裤管,露出一排漏风的小米牙,笑得甜甜的,像一块糯米糕。
“小雨哥哥!”
阿大妈妈听见声音跑出来,看见谢雨浓一下有些惊喜,可眼睛又看到谢雨浓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有些疑惑,又觉得有些熟悉。
“小雨,这是……”
谢雨浓哦了一声,随意指了指身后:“阿姨,这是怀风。”
“怀风……”阿大妈妈反应了一下,走近了些,眼睛忽然一亮,“啊呀,是小怀风!你现在是大明星了!”
戚怀风有点不好意思:“阿姨好……阿姨,我们找阿大。”
“哦哦……”阿大妈妈连着应了两声,整个人一下子黯淡下去,呆呆道,“阿大……阿大在房间里……”
谢雨浓看她表情不对,扭头看了一眼戚怀风——看样子退役的背后另有苦衷。
谢雨浓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忽然一重,是阿大妈妈拉住他。谢雨浓呆呆的,看见她眼眶有些红,委婉地恳求他:“小雨,你劝劝他,你们从小那么要好……他现在得这种病,我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
“病?”谢雨浓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病?”
阿大妈妈茫然看向他:“他没有说吗?”
“他——”
“妈。”
谢雨浓抬头望去,看见一个人站在堂屋门前,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衫,帽子兜住脑袋,整张脸掩埋在一片阴影里。他的体格已经不如谢雨浓最后一次见他的一半,瘦削的脸庞甚至有轻微的凹陷,更不必提那双抠搂的眼睛。
如果在路上擦肩而过,谢雨浓不一定认得出他。
那竟然是石安。
谢雨浓惊讶得说不出话。戚怀风看见他,同样惊讶,上前两步,口吻有些迟疑:“石安?”
石安大约没有料到戚怀风的出现,似乎也有些诧异。他张了张嘴,一下子没发得出声音,等平复了一下,才露出一个苦笑:“好久不见,大明星。”
戚怀风被大明星这三个字噎了一下,哑然站着。
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相见,曾经挤在一张小床上插科打诨的三个小孩儿,如今站在这片旧时玩闹过的水泥地上,你我相望,却各怀心事,只是无言。炽夏炎炎,风也稀稀,谢雨浓看着石安,却觉得脚下有一片寒潮,四散弥漫,将他们笼罩进冰冷的雾霭之中。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衣衣似乎察觉到什么,有点害怕地躲到谢雨浓身后,胆怯地看着石安。
谢雨浓低下头看见小姑娘柔软的发旋,抬手轻轻摸了摸,口中发苦。
小姑娘抬头看他,不谙世事的眼睛像两片水晶。
她天真地问:“小雨哥哥可以治好哥哥吗?”
谢雨浓一时语塞,就听见石安轻轻叹了口气:“妈,你带好衣衣,我跟他们出去一会儿。”
石安双手插进口袋,匆匆擦着两个人过去,谢雨浓看见他下巴上是一片青色的胡茬。
久别重逢,本来有无数话可以说,可是两个人看见石安这样,一下子什么话都忘了,无从说起,该关心,还是该旁若无事地讲些趣事,好像怎么都不对。
三个人在河边漫步,太阳炙烤得河水也变得温热,谢雨浓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重,心似乎也被炙烤着。
戚怀风看了一眼二人,见他们无意起头,索性自己先开口:“你怎么了?”
石安闻声停下,扭头看向他,看向他如今光鲜亮丽,出落挺拔的昔日好友,不自觉笑得有些嘲讽:“我怎么了……我能怎么,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个loser,loser就配这么活着。”
戚怀风皱了皱眉:“你能不能别那么说话?”
石安忽然用一种尖锐的目光看向他:“怎么了?大明星现在红了,连几句话都不屑跟我这种没本事的乡下人说了?”
“你——”
谢雨浓拉了一把戚怀风,站到二人之间。他眼中流露出一种担忧,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石安,你怎么了?你妈说你病了,你生了什么病?为什么没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