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郁丰县对潘宝山点了点头,又对焦自高道:“焦秘书长,你有事就先忙,我跟小潘随便聊几句。”
焦自高恍然一下,忙道:“嗯,好,那我先回去了。”
“小潘,来,坐。”郁丰县一挥手,指指沙发,“喝水吧,自己动手。”
“谢谢郁书记,我不渴!”潘宝山欠身点头,看着貌和神稳的郁丰县,以示恭谨。
其实这两年,能当着潘宝山的面喊“小潘”的人还数不出来几个,在他的耳廓里,“小潘”这两个字已经相当生疏,原本以为除了徐光放和刘海燕之外,听别人喊会很不舒服,可没想到郁丰县一出口,竟然还有点随风潜入润物无声之感。
“到新岗位还适应吧?”郁丰县和蔼地看着潘宝山,身体稍稍朝后靠了靠,显得很随和,“干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角色转换要快。”
“郁书记,自打来到省里,我一刻也没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始终把尽快融入环境、尽快适应岗位、尽快胜任工作当作头等大事,一段时间以来,几乎全部达到了预期目标。当然,这最终要感谢郁书记能给我这么个机会。”潘宝山的身子是直的,他还不敢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那样他觉得很造次。
“不用感谢我,要感谢的是你自己。”郁丰县道,“有句俗话说得好,天不助人人自救,你要不是因为出色的表现,自然就没有今天这一步。”
“郁书记对我的肯定,我当自励。”潘宝山直着脖子点着头,道:“在以后的工作中,还希望能继续得到郁书记的关怀。”
“对于年青一代,我始终都报以厚望。”郁丰县道,“你们代表着可以看得见的未来,伟大的事业没有你们是万万不行的。”
“说到工作方面,自打我到省里来之后,感觉一直是如履薄冰。”潘宝山道,“以前在松阳的时候,完全凭着一股冲劲,可以说有很多地方欠考虑,但是到了省广电局以后,就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也不敢太向前冲,毕竟面对的是全省大局。”
“有紧迫感是好事,有谨小慎微的心态也是好事,说明有责任心。”郁丰县道,“无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最需要的就是责任心,尤其是对从政的人来说,这是最起码的素质。另外,还要脚踏实地,切忌浮夸。”
“郁书记,您说要脚踏实地,到现在我心里还是在打鼓。”潘宝山道,“在到省里之前,我一直都待在基层,习惯了,所以一上来还不太适应,感觉有点悬空,脚底下没生根。”
“你应该还好,从履历上看,你算是从最基层一步步走上去的,心理梯次变更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所以面对岗位的变动,适应转变起来不会有什么问题。”郁丰县道,“其实说到基层,如今各级干部最需要补的就是这一课,不少人都脱离实际了,整天浮在上面,只走上层路线,很危险,所以要提倡领导常下基层。”
“郁书记,恕我冒昧,在我看来领导下基层多是流于作秀了,特别是什么调研、视察之类,起不到什么作用,像蹲点、驻村等各种形式,也大都是蜻蜓点水。”潘宝山道,“不持续长时间俯下身子扎根基层,就接触不到真实的基层,而且,就算是扎根基层,有的人也是心不在焉地混日子,仅仅是当作镀金而已,所以在这种大环境下,领导级别越高,他们眼中的基层就越不是真实的基层。”
“嗯。”郁丰县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想了解基层,只靠听汇报、看材料是远远不够的,地方政府擅做表面文章,他们呈报上来的基层,还有我们下去看到的基层,绝大部分是粉饰过的,针对某一项工程或系统性任务,上级到下面去参观考察所安排的点,都是事先精心谋划的。”
潘宝山听到这里颇为感叹,以前在松阳的时候,市、县、乡镇欺下瞒上的事情很多,每每了解到就很痛心,真是有一股忧国忧民的愤慨,担心像省部级以上的领导们被假象迷惑了眼睛,长此以往,就像被真空了的封建君主,极其可怕。但是这一刻,潘宝山彻底打消了压在心底的担忧,其实领导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下面搞什么手脚以为很隐蔽、很高明,其实都被看着呢,只不过不戳穿而已。现在,既然郁丰县已经主动谈及,所以尽可大胆说上几句。
“郁书记您说的对,像松阳的新农村建设有几个样板工程,其实也有很多不和谐的地方,并不像宣传得那么喜人。”潘宝山道,“比如富祥县夹林乡大陡岭新村,那是省级新农村建设示范村,但是,老百姓精神上的‘新’没有跟上,往往就拖了物质上‘新’的后腿,村民的生活习惯和生活环境还并不协调。举个例子说,村广场上铺的瓷砖,不知道补了多少批,但还是经常性缺失,都被村民又抠又撬,拿回家铺地面了。”
“新农村建设需要一个过程,老百姓适应也需要一个过程。”郁丰县笑道,“所以阵痛难免,要学会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否则会丧失信心,失去前进的动力。”
“刚才我举的例子,都是枝节末梢的问题,还牵涉不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潘宝山不无忧虑地说道,“我感觉最最需要改观的是乡镇的运行现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大部分乡镇,负债累累积重难返,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可以这么讲,稍微松一松神经,乡镇一级的政府就会立刻倒闭破产。”
“哦。”郁丰县听到这里,神情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