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长筠被颠醒了?,身上盖着被子,背后是温暖的怀抱,她半耷拉着眼皮,目光涣散地看着上方模糊的人?影:“我们死了?吗?”
“活着,都活着。”
“我不是在做梦吧?”
杜召低下头,轻吻她的眉心:“不是梦,是真?的。”
邬长筠抬起手,覆上他?的脸,用指尖用力掐了?下。
“疼。”
“活的。”她疲惫地笑起来,“这是往哪去?”
“延安。”杜召将她手拉下来,握在手心,“回家了?,筠筠。”
……
第五日晚,途径一个小镇,他们找了间旅店稍作休息。
邬长筠失血过多,行路的这几日一直没精神?,总是在睡觉。勉强塞了几口饭后,吃下?药,又早早睡下?了。
芝麻和杜召在旅店外面的台阶上?坐着,途经山河南的一盒土烟还剩一半,一人拿上?一根。
芝麻划了根火柴点上烟,抽了口,吐出?浓浓的一团白雾,散进幽深的黑夜里,深沉道:“白解牺牲了,和其?他几位同志的尸体被拖去乱葬岗烧了,分不清谁是谁,我们去挖一抔土,找个安静的地方立了碑。”
杜召没说话,望向不远处连绵的山影,浅蹙着眉。
“阿砾暂时交给程梅乡下?的亲戚养几天,过段时间等你们俩伤好些再送过来。”
“麻烦你们了。”
“都是同志,不说这些。”
“小舅还好吧?”
芝麻知道陈老夫人的事情?,深叹了口气:“老陈这人能忍,什么?都不放面?上?,将老人火葬了,继续正常上?班,就怕我去找,联系不上?。”
杜召沉默地抽烟。
“你那两个暗中帮助的朋友,和那位南京来的女军统也是去找了他才得知我们的行动,楼上?那个贺小姐应该就是跟她来的。”
“是的。”
“节哀吧。”
杜召点了下?头:“嗯。”
“真要带她去延安?毕竟是军统那边的,万一——”
杜召理解他的顾虑,轻轻弹了下?烟身,看灰烬洋洋洒洒落下?来:“她无依无靠,忍辱卧底在杜兴身边这么?长时间,设计陷害,又亲手杀了他,有勇有谋,如果真的一心向国家和党,是可以发展一下?,我先带她找个地方住下?,再观察观察。”
“是得观察,不能接触机密,防着点没错。”
“嗯。”杜召眯着眼抽口烟,声音略显嘶哑,“这次无意发现?鬼子偷运的鸦片,尽数销毁,还没来得及跟组织汇报,最?近这些事闹得,日特和汪伪的侦察车怕是出?的更勤了,暂时不宜发电报,等我到?了直接报告吧,你们暂时还是保持静默。”
“好。”芝麻最?后抽了两口,将烟碾灭,余下?半截放回兜里,省着留下?次抽,“不早了,上?去休息吧,你这负伤得好好休养,别总盯着长筠。”
“嗯。”
芝麻先起身,朝他伸过手。
杜召笑着搭上?他的手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去,刚到?二楼,看到?贺明谣立在栏杆处发呆。芝麻与她点了个头,便进屋了,杜召走过去:“下?去聊聊?”
贺明谣摇摇头:“我就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你进屋吧,回头她醒了,看到?不好。”
杜召知道她在避嫌:“我们互相信任,没关系。”
于是,两人到?不远处的楼梯坐下?。
有些事,杜召还是得再跟她交代?交代?:“延安不比沪江和昌源,日子会清苦很多,荒山野岭,又常年少雨,干燥,风沙大,你在沪江待惯了,一定会水土不服,到?了那边住窑洞睡土坑,城里也破破烂烂的,饭店商店很少,各方面?物资匮乏,生活和战斗条件都很艰苦,你真的想好了。”
贺明谣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怕吃苦,我想跟着你。”两人对视,皆不言语,贺明谣想到?什么?,忽然急促地摆起手来,“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们的,也不会耍什么?心机挑拨你们的关系!当年是我不对,那年老太太过寿,晚宴上?,她没有推我,是我自己故意摔倒的。”
杜召瞧她满眼的愧疚,一瞬间有些心酸,从小到?大她都被捧在手心里,锦衣玉食,受不得一点儿罪,那会儿一群孩子天天在一块玩,他是一直把贺明谣当妹妹待的:“过去了。”
这三个字,叫贺明谣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转过脸去,赶紧擦掉,又回眸笑着看他:“阿召,希望你可以一直幸福。”
“你也是,人生还很长,不要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往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