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许……”唐榆深深地缓了一息,鼓起勇气看她,“我或许不配在你身边掌事。”
他适才用的力气太大,她的手贴在上面,能清晰感受到几道肿胀。而她的手是凉的,抚在上面清凉舒服。
“谁都有思虑不周的时候,况且她们既有心害人,总能想到办法。你也不过正常办差,谁会料到会被这样盯上?”她说得心平气和,随着她的一字一句,他的神情终于一分分放松下来。她见状,也可算松开了他的手腕:“事情已过,你不必自责了,能吃一堑长一智就好。相较于差事办的周全,我更在意你的用心,你如今这样……”她的视线从他面上的指痕处一划而过,“我很惊喜。”
花晨上前接过,将几页福字都翻了个面,找到背后有标记的那一张指了指:“这个是娘子写的,另外几张都是唐榆写的。他问奴婢他写得像不像,奴婢瞧着像,但觉得娘子自己必能一眼认出来,这才打了赌……”
她就是要将这片静谧的林子搅乱。
“你当我会不想用你了,所以索性自己开口,求个体面?”她问。
徐思婉一惊:“你说什么?”
啪地一声脆响,徐思婉大惊失色:“你做什么!”她一个箭步上前攥住他的手腕,可他眼中恍惚,无力看她:“是我不好……”
“我……”唐榆望着她说不出话。
只为逗她一笑?
“你……”徐思婉一时哑然。她不料他会自责至此,实实在在地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平日一贯的应对得宜在此时竟分毫使不出来,木了半晌才说出一句,“我不怪你啊。”
锦宝林诞育皇次子都快半个月了,他已胡思乱想了这么久。
徐思婉不禁讶异,下意识地仔细回想,确信自己只写过一张,就抬起头:“这福字怎么回事?”
“娘子那日与莹贵嫔说话的时候……我正要进去换茶。”唐榆苦笑,徐思婉无言以对,静谧突然而然地蔓延开来,直至唐榆猛然抬手,一掌狠掴在自己脸上!
她说罢,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唐榆目露惊慌,下意识地一避,继而无措地僵住。
徐思婉目不转睛地看着:“你有话直说,不必做这些来讨好我。”
这倒不足为奇了,他身上那股清高劲儿足以让他如此行事。她看着他,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又有点心疼。
徐思婉望着他,缓缓地吁了口气:“你听谁说的?”
花晨顿时蹙眉,叹息扼腕。张庆亦痛苦地捂住额头,惨叫出喉。
他说得有些乱,着急忙慌地想表明心迹。徐思婉静静听着,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只是不想走?”
唐榆的笑容陡然僵住,躲避着她的视线,垂眸轻道:“没有。”
除夕当日各宫都要张贴春联与福字,帝后与太后都会下赐些墨宝,相熟的妃嫔亦会自己写来相赠,又或多写一些赏给宫人。
她与唐榆说过许多推心置腹的话,是以在旁人面前唐榆虽然规矩周全,私下里却早已免了那些虚礼,已不大以奴自称,更不可能如此叩拜。
她这样说,就是已不容他再遮掩的意思。唐榆低下头,默然片刻,垂首跪地:“万事都逃不过娘子的眼睛。”
唐榆蓦地噎声,沉默一瞬,点了下头。
徐思婉思忖片刻,挥手示意花晨与张庆退了下去,兀自立在桌前,目不转睛地打量唐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但后来她们计谋败露,锦宝林落罪被禁足,玉妃就直接去请了旨,说锦宝林生性恶毒,不宜养育皇子公主,自己愿在锦宝林生产后代她抚养。
晨起她坐到书案前,却见那福字多了好几个,且竟是一模一样的字迹,皆像出自她之手。
这正合徐思婉心意,于是常在他面前做一做贤惠的她对此事只做不知,要做贤惠就将他往莹贵嫔那里劝。更多时候,她更索性恣意地摆出几分娇滴滴的醋意,缠得他不得不留下来哄她,一来二去,玉妃愈发有了失势的味道。
这二者他的确都想过,可听她这样问,似乎都不是。
徐思婉忽而恍然大悟。
“你该找个更有本事的人来帮你,这我都明白。”他咬牙,静默半晌,续言,“但我还想留在拈玫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