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传出有身孕,这人便送来石榴屏风,以此贺我们多子多福,”展岳若有所思地与嘉善对视一眼,长长的眼尾轻扬,“如此闻歌知雅意。该不会,是秦王妃吧?”
嘉善面无表情,全当默认了。
展岳轻摇了摇头,心细如他,在此刻不由也感慨起秦王妃的缜密来,真是个厉害的女人——知道在人家瞌睡的时候递枕头。
不怪人人的眼里都只见得她的好。
展岳紧紧地环住了嘉善,微微笑道:“你安心养胎。我已经传了信给汝阳舅母,想必她不日就能到了。”
“舅母不是外人,”展岳柔声说,“届时,若有什么疑问,你大可问她。”
嘉善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也牢牢握住了展岳有力的手。
——
嘉善虽还没生,宗亲贵妇们的贺礼却已经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公主府来。
安国公府和展岳毕竟是同宗,张氏哪怕再不待见展岳。这种时候,千百双眼睛盯着,她也不得不讨巧地拟了一份礼单出来。
展少瑛的新妇齐氏如今和展少瑛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齐氏虽然无法与嘉善比肩,可齐乐候家也算是个好门第了,因此,张氏便有意将府里的中馈交托给齐氏一部分。
齐氏自然看到了张氏欲送往公主府的礼单。
她眉头微拢,看了眼张氏沉沉的脸色后,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只是当夜,等展少瑛下了衙,齐氏便将心里的想法,小心翼翼地与展少瑛说了。
齐氏道:“我想着,大公主既然嫁给了四叔,那么就与我们是一家人。虽然公主另有公主府居住,可是生下来的孩子,到底也是姓展的。”
“婆婆的礼,会不会备得太薄了?”齐氏试探地问道。
展少瑛的面色现下也不太好看。
他才成婚,按理来说,正该与妻子浓情蜜意。可是自从听说嘉善有孕了,他便瞧齐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心口略微钝痛,好似被人活生生地挖走了一块。
究竟是哪一块呢?
他不知道。
听到齐氏说话,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茶杯,干巴巴道:“母亲怎么说,你便怎么办,不要自作主张。”
“可是……”齐氏还在做努力,她艰难地措着辞道,“不与别人比,就是与府上其他亲眷比起来,母亲的礼,似乎也单薄了些,我瞧着,好像只和三婶的差不多。”
齐氏说的三婶,也就是展阿鲤的母亲余氏。余氏早早死了丈夫,乃是个寡居之人。同等的礼,余氏送出手便是难得的贵重。张氏送,却不免有慢待之意。
齐氏道:“婆婆毕竟是世子夫人……”
“好了。”展少瑛疲惫地闭了闭眼,好像不打算与她深谈这个话题,他静静道,“你若想多加点,就自己和母亲说吧。”
“这些内宅之事,我不懂。”展少瑛的一身骨头仿佛都被人家给剥掉了,他有气无力道,“我明日不到卯时就要上衙,今夜我去书房睡。”
说完这句话,展少瑛径自起身离开了。
齐氏怔楞住,呆呆地看着展少瑛的背影远走。
直到贴身婢女唤了她好几声“少夫人”,齐氏才回过神来。
齐氏死死咬住了嘴唇,她拿巾帕抹了抹脸,咬着腮帮子说:“拂花,明天你回府一趟。嘱咐我母亲,给公主的礼,送重一些。”
拂花道:“是。”
拂花低下头,闷闷地说:“夫人原就说安国公府错综复杂,担心您嫁过来以后不好自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这还是新婚呢,您不过就多了两句话,又是一片好心,姑爷怎么就……”
齐氏冷冷道:“够了。”
她吸了口气,脸上写满倔强:“我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明日你只需传我的话,不要多嘴。”
拂花呐呐应着:“是。”
翌日,安国公府上下的贺礼和齐乐候府的贺礼前后脚地送去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