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已经布好了膳,只是嘉善在桌前等着他,尚未开著。
他在她身侧坐好,不由说:“让你等我,不是让你饿肚子。”
“再有下次,你自己先吃,大不了让下人重新布菜。”展岳道。
他回来得不算早,本来都督府的同仁们想邀请他去京里的“楼外楼”用膳,展岳以家里的妻室为由,给推了。
大家伙儿都知道展大人尚了主,和公主正处在新婚燕尔的时候,也没谁敢多生一个胆子去打扰。
展岳原以为到了这个时辰,嘉善一定早就用过了。不想回来时,见到的竟是她一直等他的模样。
他心里又柔软又有些生气,便轻声地训了她一句。
嘉善笑道:“别自作多情。我午间睡了一觉,起来时多用了碗面,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谁是为了等你。”嘉善脸颊红润,她眉飞色舞道。
展岳也摇了摇头,展颜笑说:“好无情的公主。”
话是这样讲,可嘉善还是手不停地帮他亲自布好了菜,动作中透出种稀松平常的自然亲昵。
展岳抿了嘴笑,油然升起一股并不强烈,但是润物细无声的情绪。
这股情绪能在他落魄时给他力量,喜悦时让他腾起念想,像支定海神针,始终坚定不移地支撑着他——
从前,支撑他的人在千山外水以外,如今,终于到了触手可得之地。
展岳的眼角眉梢,都涌起了无以言说的满足。他的黑眸锁在了嘉善身上。
用完晚膳,展岳先去沐浴,嘉善则令素玉将床铺清了一下。
内室里点起一盏灯,明火闪着娟红的光芒。许是和丹翠待长了,素玉也轻声问道:“殿下,今日要奴婢留下来守夜吗?”
“鬼丫头。”嘉善眼皮都不抬一下,只道,“我瞧,是时候把你嫁出去了。”
素玉的段数不高,很快闹人不成反被闹,自己先染了个大红脸。她说:“奴婢再陪殿下几年吧。”
“再陪我,可就要成了老丫头。”嘉善怅怅地叹息一句。她走上前,轻揽住素玉的肩膀,和善道:“女孩子家花期短,丹翠她们几个年纪小,倒不着急,你的事儿却该提上日程。”
“我记得,你家乡就是直隶的。”嘉善笑道,“直隶与京里挨得近,成婚的时候,也可以叫你家里人都来相聚。这么多年没见,想他们了吧?”
宫女一旦入宫,基本上就与家人斩断了联系,除非是能得恩典再出宫。
公主这几句话,正说在了素玉的心坎上,素玉遂不再谦辞,干脆应了。
转头展岳刚好进来,素玉也不打扰他们,恭敬地退了出去。
素玉出去的时候,脸上还含着笑,展岳不禁问:“你们主仆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没有。”相比刚才的热络,嘉善的神情反倒淡了一点儿。
她揉着眉心,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展岳过来坐。
展岳脚步轻缓,见嘉善眉头稍拧,他沉声问:“怎么了?”
嘉善沉默些许,瞳色郁郁如黑夜,她幽幽道:“我昨天下午,去裴府见了一趟孔氏。”
嘉善语气低沉,一张脸面无表情。展岳忍不住盯着她看了良久,他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嘉善小小的手心上头。
温暖的手掌,在顷刻间完全包住了她。
嘉善吐出一口长气,方不急不缓道:“孔厉辉证实了你所言。”
嘉善顿了顿,她说:“你的猜测,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