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清秀的双眼里,流露出伤痛之意。她正面迎上了展岳的目光,似乎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她抿唇笑了笑,低低道:“你说,元康会不会,不是父皇……”
剩下的话,忽然戛然而止。展岳强有力的食指,死死地抵在了嘉善的唇上。
他眸色幽深,指腹滚烫的温度在嘉善的唇畔火热燃烧。
“公主。”展岳的神色无比郑重,他一点点掰开她蜷曲着的手指,紧紧攥在了自己手心里。
展岳与她四目相对,周身的气质果决而镇定,他一字字道:“你多心了。”
“你的乳母乍然离世,给你造成了太大的冲击。”展岳的食指离开,缓缓上移,合掌轻阖上了嘉善的双眼。
他停一停,道:“睡一会儿吧,睡着就不会乱想了。”
他的掌心炽热,如烧灼般,好像蕴藏着遮天蔽地的安稳力量。
嘉善却没有如他愿。
她抬起双手,用力将他的手背从自己眼上扯了下来。
她的双目已经有些微红了,低声道:“我做不到。”
“嬷嬷和我说,人生难得糊涂,”嘉善轻轻笑起来,如空中一抹凝结的云,她道,“可到了今日,还让我怎么去装糊涂。”
嘉善的嘴唇一张一翕,缓慢地吐字:“她想用自己的死,来断绝我继续往下查真相的决心。”
“是,我当然不敢再查了。”嘉善的神情慢慢沉静下来,迅速被一种死一样的哀痛给填满。
嘉善静静道:“但她同时,也侧面告诉了我真相。”
嘉善的胸口闷得难受,嗓音嘶哑道:“她何其残忍。”
“让我背负着她的死,一辈子。”嘉善的眸中光芒明灭不定,似有水光在闪动。
她抬起手背抹了抹脸,泪水终于不受控制,断断续续地流了下来。
恍惚间,嘉善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她是我的乳嬷嬷,怎么忍心这样对我,怎么忍心只留下一具尸体……”
“砚清。”嘉善微微侧头,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样。她脸上的泪已被抹去,泪痕却犹在。
嘉善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容,语气疲惫:“嬷嬷在怨我,她是被我逼死的。”
夜色朦胧,今天的夜幕下,没有繁星满空,只有颗星子在轻轻闪烁。不见光怪陆离,不见祥烟瑞霭,有的,只是夜凉如水和灯光凄清。
女孩儿双目通红,一向倔强坚强的脸上,哭过的痕迹还浅浅地印着。
展岳胸口翻涌,心头似乎也被人攥着一般的难受。
他抬起她的脸,用指腹一一拂去了她眼角的泪花,剩下的干了的泪痕,他干脆用舌尖吮掉了。
不出意外地,尝着苦涩。
展岳心里既发软,又带麻,他缓缓安慰道:“你着相了。”
“郑嬷嬷的初衷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展岳迎着嘉善的目光,轻轻地将她抱在了怀里。他望向她被泪水洗刷过后,瞧着更亮了的眸子,轻声说,“奴为主死,她是甘愿的。”
展岳低低说:“若真有人要为这事儿负责,也不该是你。”
“前有皇后,后有太后。”
“她们都远比你该负责。”展岳摸着她的背,温和安抚道,“她也算是抚养你长大,你应当比我更明白她的为人。她若但凡对你有丝毫怨恨,就不会为你们而自尽。”
“不要画地为牢,好不好?”展岳压低了嗓音,不压其烦地说。
嘉善凝神看他,目光隐隐地还是苍凉。
展岳不着痕迹地暗叹了口气,他道:“或者,我问公主一个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