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仿佛没听到似的,她将那只杯子放在唇边,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神情,夏福担忧的提醒:“主子,脏……”
可是她不觉得脏,这是张良喝过的杯子,他的唇曾印在这上面。
他的唇丰润又嫣红,嘴角有些往上翘,单看那张唇,会觉得妖冶,可是和眼睛眉毛一起看,却毫无女气,是一个面若冠玉的谦谦君子,是她心爱的人。
“张家的祖坟在哪里?”怀瑾问韩念。
韩念说:“在新郑……”
他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再是韩国了,黯然的改了口:“在颍川、郊外的、一座山下,张家、历代先祖、的遗体、都、都葬在那里。相国大人、和夫人、也被公子、葬在那里。姑娘……我们何时、将公子的、骨灰下葬?”
下葬吗?怀瑾的心不可抑制的痛了起来,像有几千只小虫子在咬她的心脏一样,她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着眼泪,她道:“我要让他风光大葬。”
“姑娘的、意思是?”韩念有些吃惊。
“张家的宗祠可还在?”怀瑾问。
“我不知。”韩念摇头,他虽跟随张良多年,但对于张家的事,却知之甚少。
夏福对于贵族事却是了解不少,他道:“张家最显赫的是张公子父亲这一脉,所以战火一来他们首当其冲。但张家定还存有旁枝族人,宗族排位和家族子孙是大事,不会寻不到痕迹的,待尉缭大人回来,主子问他就是。”
怀瑾点点头,在这间破落的房子里枯坐了许久,尉缭终于来了,夏福把她的意思一转达,尉缭立即表示会派人去办。
“我已经见过吴腾,他替我们安排了住处,我们晚上去那里休息吧。”尉缭温和的把她拉起来,一身衣裙都沾满灰尘。尉缭拉着她往外走,轻声道:“你也该把自己收拾干净一些,张公子看见也会欢喜。”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他再也看不见了。”
尉缭无言以答,她活的这么清醒,清醒到连死也不惧,这些天没有人敢让她独自待着,唯恐她会再次寻死。
作者有话要说:
死嫁
怀瑾泡在热水里,张良的骨灰罐子就放在一边,夏福也在一帘之隔,怀瑾知道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怕她又有什么举动。
她知道,所有人都想把她拉回来,想让她继续活下去。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亲眼看到张良死去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想活了。
这是一个她不想来的时代,她在这里活的很辛苦、很累,可没有哪一刻的痛苦,比得过亲眼看着张良死在他面前。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万念俱灰。
是的,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无所谓了。
她不想再待在这个时代了,也许死了能回去,也许就真的死了,这两种无论哪种结果,都好过她这么行尸走肉的活着。
人的一生短暂又毫无意义,从出生到死亡,说长很长说短很短。
活着的意义,是人为赋予的。但她已经不想再赋予生活意义了,一个人若连死也不怕,还有什么事情是达不到的呢?
可绝望的是,哪怕她死了,张良也不可能活过来。
“主子?”听到里面长久没有声音,夏福又喊了一声。
怀瑾听到,死气沉沉的回答了一声:“在。”
夏福就不再言语了,怀瑾继续出着神,最心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接受张良已经死去这个事实。
这些天来日复一日的难受痛苦,一想起就像有双手在心脏处紧紧捏着,透不过气。
她知道时间会抹平一切的伤痛,可是她等不到那时候的到来了,每一天她都比前一天更痛苦,那些散布均匀的心痛,就像慢刀子割肉,痛得她生不如死。
哗啦一声,她从水里站起来,穿上衣服,抱着骨灰罐,机械的走到床上,然后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