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迟迟没有回应,娲拉有些着急,转用中原话唱道:“心想上天天高,心想恋郎郎刁。铁打荷包难开口,石头破鱼唔似刀。”
她在说项伯的嘴巴闭的紧,就差拿一把刀去把这嘴打开,然而项伯仍是没有说话。
他从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令人尴尬的沉默,娲拉也不唱了,眼睛里慢慢涌起泪花。
大庭广众下,她只觉得十分难堪。
这时有旁的女子不忍娲拉尴尬,便主动又唱道:“阿育哟——阿哥有眼眼却花,不看细女看云崖!阿妹有歌藏布兜,寻个好灶再上油。”
女子幽默的解了项伯和娲拉的尴尬,然后又有旁人开始唱,娲拉感激的看了这女子一眼,然后沉默的走开。
项伯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也默默离开。
“奇怪,小叔不喜欢她吗?”项籍大为不解,这两人可是整日在一起游玩斗嘴,像对冤家!
怀瑾耸耸肩,摊手:“我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了一会儿歌声,怀瑾凑到张良耳边:“阿缠是不是嫌娲拉是百越女子,所以才不回应她?”
张良缓缓摇头,然后打趣她:“你和阿缠关系好,不如你去问问他?”
她才不问!她每次只要一问项伯关于娲拉的事,永远得不到正面回答。
项伯爱跟谁好跟谁好,她现在已经不关心了,不管他和哪个女子好,反正这个小舅舅是没得跑。
对了许久的歌,大家似乎都累了,有一个安静的空隙。
怀瑾听着溪边商摊那边传来的声音,又听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声,忽然也细着嗓子唱道:“阿依啰喂——”
大家都往这边看过来,张良也看着她,她脸颊有些红,只是刚刚想到了一首很出名的山歌,她想……唱歌给他听。
“郎是岭中长年树,妹是岭中百年藤哎——藤生树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列嗨哟——郎是岭中长年树,妹是树边长生藤哎,树生藤死永不离,藤长树生万万年。”
她的声线尖尖细细的,还有些颤抖,可她刚唱完,大家都喝起彩。
张良笑弯了眼睛,朝她伸出手,她只是刚把手放上去,就被他重重的拉到了怀里。
“新打嫁妆九连环,一个连环交九年,九九还归八十一,还爱相交到百年。”张良的嗓音柔和,仿佛清晨山上的云雾。
少时在稷下学宫时他偶尔会在春季时参与踏歌,这些年他几乎再也没有开口唱过歌,怀瑾陶醉在他的眼神中,脸颊绯红。
“对的好!”黑珍珠手放在嘴上吹响了几个哨子,然后从地上采了一朵花往他们俩这边扔,这是祝福的意思。
韩念也学着黑珍珠的样子,往他们俩身上扔鲜花,项籍笑着看热闹。
周围有秸溪寨的男子,看到他们俩高声笑道:“侬都是老夫妻俩,抢我们风头作甚么!”
一语说罢,大家伙都笑起来,然后又开始新的一轮对歌。
张良拉着她站起来,往溪边的商摊走去,韩念忙起身跟上,张良道:“你们在这里玩吧,我带夫人走走。”
于是便撇下韩念几人,他们俩去溪边的商摊转了一圈,这里前几天就一起逛过了,但此时牵手走在热闹的人群中,二人感觉到一种平静。
有女子在卖米酒,她的吆喝声是最大的,传出了三里地。
张良就笑道:“南夷北狄,中原人总觉得这些地方的人荒蛮无教化,但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才觉出这里的人才是真诚又简单。”
“原来你也这么觉得。”怀瑾笑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抓住了经过她身边的一只萤火虫,手心的小虫子在挣扎,她又松开,那只小生物尾巴上的光亮一闪一闪,然后从她手心飞走了。
怀瑾看着这只萤火虫飞到半空中,和其他的同伴飞在一起,她看了一会儿再分辨不出刚刚她抓的是哪只了。
她笑道:“中原虽富庶,却仅限于贵族,百姓过得苦不堪言。但在这个地方,每个人似乎都生活得很快乐。想一想,留在这里做一个他们口中的野蛮人,似乎也不错。”
她在这里每天所想的,不过是第二天吃什么菜、穿什么衣服、去哪里玩;想想她从前十多年过的日子,这里简直是桃花源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