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可张良却只是悠悠的笑了一声,目光深远:“是吗?”
轻飘飘的扔下两个字,他往前走。
细想了一下他刚才的表情,怀瑾看不出什么,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她提着灯笼跟上。
他们似乎是钓鱼钓上了瘾,第二天,三人又去河边夜钓了,这回任他们钓得再晚,怀瑾也坚决不过去找人了。
白天张良上门拜访,她也是直接避开,不愿相见。
深更半夜,桑楚在她身旁躺下,满身的青草香味。
怀瑾嘟哝道:“每晚去钓鱼,也不见你钓一条鱼回来。”
桑楚不说话,只是笑着搂她入怀。
第三晚,又去河边了,白天的细雨连绵到了晚上。
刚入夜时,怀瑾在堂屋里一阵收拾后,然后准备去隔壁睡觉。
黄公却从外面推门进来,怀瑾愣了一下:“你不是和他们钓鱼去了吗?”
黄公搓着手,往屋里跑:“今夜有雨,我这老骨头受不住了。”
“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吧。”怀瑾道,英月此时已经睡下了,总不好叫她起来,于是自己挽起袖子去了厨房。
·
薄薄的细雨无力的落下,这细雨轻得连落入河面上都溅不起涟漪。
一盏昏灯立在岸边,桑楚和张良静坐着,一动不动。
薄雨让他们脸上变得湿润,发丝上也有细小的水珠。
一个面如冠玉,贵气逼人,他光是轻巧往这里一坐,便让这条不知名的小河变得高深优雅,叫万物为他称赞。
一个目似朗星,疏狂不羁,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眼神出尘,他有河水的清澈、有细雨的柔和、有北风的狂悖,他仿佛天地初开时就存在在这里一般,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各有千秋的两个男子,却隐有敌对之意。
几个月的碰面,张良都维持着一种君子之交的淡然,今天仿佛将伪装全都撕去了,浓重的杀意呼啸着翻涌而来。
“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张良淡淡得开口,带着一股稳操胜券的意气:“这是《庄子杂篇·庚桑楚》中,庚桑楚说的话,这个人似乎与你同名。”
桑楚依然笑着,并未回应他。
张良又道:“庚桑楚说,春日开花秋日结果,都是在遵循自然规律的变化。譬如人的生老病死,也是自然规律,那么,你为何没有遵循自然的运行?”
“小石头说你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桑楚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坐在草地上,笑道:“果然是如此啊!那些寻我的官吏,是你引来的?怎么不直接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张良淡然笑道:“你有高世之德,虽夺我所爱,我亦尊重你。”
“明白了,警告我。”桑楚哈哈笑了两声,觉得很有意思:“你是怎么发现的?”
“虽费了些时日和心力,却也不难。”张良道。
难怪他突然离开好几个月,原来是为了他。
桑楚笑着说:“男女之事是自然之理,总是要你情我愿方才水到渠成,你即便把我逼走,她也未必会回到你身边。”
张良嘴角轻扬:“她心里还有没有我,似你这样的人,难道会不清楚吗?”
“她若心里还有你,为何又跟我去塞外?”桑楚心静如水,极少有人能影响到他,因而也只是揶揄的笑了一声。
张良面色有些发冷,沉默了一瞬,他说:“因为她心里……”
纵然他再不愿意接受,也不能欺骗自己,她的心里同时也住进了另一个男人。这便是人性与情感的复杂之处,他处处试探怀瑾,得到的结果既寒心又欣喜。
须臾,张良说:“只要你离开,我会让她忘记你。”
“假如你可以拿出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可以离开。”桑楚悠闲的撑着头,细雨落满身,他觉得脸上一股凉意。
张良微微笑道:“我冬日离去,春天归来,期间跑了两个地方,我先去了畏垒山,找到了你父母姊妹的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