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吗?尉缭先生说想与你说说话。”张良说明来意,不由分说把她从软垫上拉起来。
难怪他突然跑过来,怀瑾点点头,就跟着他过去。走出去两步,听见有人在问:“不知这位先生出自哪位世家?”
怀瑾听到项李氏得意的声音:“我这外甥女婿,乃是故韩国张相之子,颖川张良。”
“好体贴的夫婿!”也不知是谁发出叹息,听声音显然是位年轻姑娘。
怀瑾忍住不往后看,只侧头去看张良,只见他唇角一个愉悦的弧度。
怀瑾咬着唇,偷偷笑了起来,这人!故意的!
魏咎带着穆生在凉亭里和大家说着什么,而尉缭独自坐在山顶一块大石头上,怀瑾过去坐下,张良则站在一旁眺望山下的景致。
“你怎么不跟过去?”怀瑾瞟了一眼凉亭里的魏咎,问尉缭。
尉缭温和的笑了笑,平和道:“今日所论,不过是口头谈兵,让穆生替他周旋吧。”
今日上午刚到,魏咎便把他介绍给了其他人,众人有意无意的便往他身旁靠。
尉缭说完这段,怀瑾捧腹大笑:“熟知兵法之人必知《尉缭子》,有幸见到本尊,怎能不结识呢?”
换而言之,尉缭这个人相当于魏咎的门面,哪怕魏咎在这里面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没有人敢小瞧他没经验。
“刚刚他们提到扶苏和蒙恬,我一时惆怅,便让张先生把你叫了过来。”尉缭看着她,温和的眉目里满是看尽风云后的沧桑。
日光照在脸上,怀瑾看着山坡上随风摇曳的野花,干笑两声:“把我叫过来干什么呢?陪你一起伤心吗?”
她并不是嘲笑,不过想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伤感。
尉缭叹了口气:“昔年在咸阳的故人都已经不在了,只余你我。今日听闻扶苏真正的死因,我反而释怀了。”
“为何?”怀瑾问完,瞬间就想到了答案。
尉缭道:“我与他君臣一场,他待我不薄,我也一直相信他的为人。起先听到是他赐死了扶苏,我心头还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可你不觉得,现在更不是滋味吗?”怀瑾看着他,两人都苦笑起来。
他们知道嬴政并没有赐死扶苏,可扶苏自己却不知道,不知他就死前究竟是何等心情?怀瑾再度替扶苏落了泪,面颊冰凉。
静默了一会儿,张良看着他们,悲悯道:“王朝更迭,本就是伴着阴谋、死亡和牺牲,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他无法避开这场灾难。扶苏不幸,不能为君。百姓更不幸,得不到一位仁厚的君王。”
俯瞰着山下成片的房屋,张良感慨道:“或许一位能带给万民福泽的仁君,必须要经过无数厮杀,踩着万千人的性命浴血重生,再度带给人间光明。”
“大禹、商汤、文王……莫不是如此。”尉缭接着他的话,点头称是,随后看向凉亭那边的一种豪杰,问张良:“张先生认为,下一位仁君,可在其中?”
怀瑾心里回答:不在,那一位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呢。
张良回头看了一眼,淡淡笑道:“我也不知。”
他又道:“不过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一次平定天下的那位,也许并非出自贵族。”
尉缭神色一动,他坐直,低声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莫非说这两个聪明人一拍即合,都有着超强的第六感?
怀瑾纳闷了一下,尉缭又道:“前些时日,我遇见一个人,这人是个平民,想来公子门下为士,公子没见他,但我见了。这人跟我说,如今秦二世暴虐无道,欲领民夫、农人反抗,但他为布衣出身,并不足以领袖,便想投奔贵族。”
张良眼中炸开笑意:“此人是谁,倒与我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
尉缭遗憾道:“他听闻公子见都不见他,十分愤然,我本想留他,但他依然离去了。他临走前,我问了他的名字,他说他叫陈胜,是阳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