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良面色不改,在一旁坐下,对项伯笑道:“今早起来,姮儿告知我,武信君欲以我为令尹?那岂不比你还高了一阶?”
“你要是答应,让我做你属官都是可以的。”项伯说,他真心希望张良留下。
可张良还是那句话:“我搁不下韩国。”
只需要这一个理由,便可以让项家人哑口无言。
龙且说:“申徒之能,留在韩国是为屈才。”
“即便如此……”张良似乎有些惋惜:“那也不是我舍弃故国的理由。”
项伯不以为然,只是深切的看着张良,眼神奇异的幽深,他问:“你就这般笃定,再不反悔?扶持雀鸟和扶持鸿鹄的区别,我不必多说你也应当知道,何苦选这样艰辛的一条路?”
怀瑾心跳停了一下,随即砰砰直跳,总感觉项伯话里有话。
张良却从容笑道:“刚出生的枭鹏身型娇小,远看犹如山雀,但只要给他时间,他不会永远都是山雀的模样,终究会一飞冲天。”
项伯深盯了他半晌,蓦然大笑:“有你在,即便真是山雀,也能成为枭鹏。”
张良目光悠远,望着外面因寒冷而光秃的枝叶:“可我不会选择山雀。”
龙且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半晌他看着项伯笑道:“几只鸟有什么好探讨的。”
项伯把小酒坛晃了晃,里面已是空空如也,他推了推龙且:“小龙,去给我买几坛好酒来,咱们几个今日都无事,不如好好大醉一场!这酒,喝一次便少一次。”
龙且立即便出去了,怀瑾凝视着项伯:“阿缠,我有些不习惯你这么说话。”
她面前的项伯,总是有话都直说的,像今天这么云里雾里的,实在不是他的性格。
项伯笑了两声,笑声中透露着一种无奈:“项缠可以浪荡不羁,楚国的项伯却不能再随心所欲。”
他倏地望向张良,目光微凉:“就像子房,如今也已是韩国申徒了。”
“而你先是他的妻子,韩国申徒的夫人,其次才是我们家的小姑奶奶。”项伯说。
怀瑾不安的动了一下身子,强笑道:“你这话说的!这么生分!楚国和韩国是盟国,到不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你少杞人忧天了!”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是自欺欺人,可她如今却再也不能像少时那么冷情,人心肉长,谁也断绝不了感情。
不久,龙且拎着三坛好酒过来,他们坐在桌案便慢酌。
想到如今楚国的情形,项伯便叹道:“早知道熊心会变成如今这样,当初二哥拥立他,我怎么都得拦住。”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熊心。”张良满眼温润,不紧不慢的说道。
龙且和项伯齐刷刷看过去,张良却微笑着没说话。
项伯敲了敲桌子,急问:“你有什么法子直说,别藏着掖着。”
龙且却不置可否:“连范先生都束手无策,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的公然反熊心吗?如此,我们便成了乱臣贼子,项氏威名便荡然无存。”
“我帮你们这一次,但我有条件。”张良摆出谈生意的态度。
“若是以前,你必不会跟我谈条件。”项伯干笑两声,他知道已经不是从前了,便问:“是什么条件,我答应你。”
“你是代表整个项家吗?”张良问他。
项伯点点头,张良看了一眼妻子,随即说:“将来之事无法预测,我也是以防万一。”
顿了一下,他说:“我要项家答应,未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项家都不能以我妻子、儿女作要挟。”
龙且看了怀瑾一眼,瞬间就有些怒气,他大声质问道:“张申徒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将来你要与怀瑾的母舅家为敌?”
怀瑾身子一震,淡淡的悲伤逐渐萦绕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