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已死,宦臣祸国,你忠的是哪位君!严苛酷吏,百姓民不聊生,你又护的是什么国!天子不仁,不保四海,百姓群起反抗,不过求一线生机,你为何还要阻挡?”怀瑾连声道,因激动她的声音颤抖:“子旷,你要做天下百姓的敌人吗?”
“闭嘴!不要再说了!”吴腾忽然怒然喝止,他从一旁的士兵身上取下弓箭朝她拉开:“退回去,不然,我会射杀你!”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那为了她呢!”怀瑾把背后旗帜取下,重重插进泥地里,白色的布帛上写着两个字:萝子。
她看见吴腾面上一白,庆幸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惦记着这个女子。
不等吴腾开口,她急急道:“你们不过千人,守城又能守多久?我听到武安侯说,若你愿降,便封你侯爵,赐你追随者千户。可若顽固不化,他们便准备强攻。萝子的坟茔便在吴家的祖墓中,你是主将难逃一死,亲人和爱人的尸骸恐怕也要落得楚平王的下场,你舍得让她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吗?城中还有那么多百姓,士兵们的家人也在其中,难道非要你死我活才好吗?”
吴腾尚没说话,城墙上的士兵们倒露出些微焦急之色,怀瑾再道:“既然早晚都是败,为何不选一条平坦大道?为你!为萝子!也为了城中百姓!为了你的士兵!子旷,莫要冥顽不化!”
只是一瞬间的软弱,吴腾的脸色瞬时冷凝,他把弓拉满:“你休要蛊惑我!是始皇帝亲封我为秦国内使,这份恩情,我即便战死也无怨!”
一支羽箭钉下来,钉在怀瑾面前的土地上,身下的马儿一惊抬起了蹄子,她费力的拉住缰绳,马儿在原地不安的徘徊。
吴腾射完这一箭,语气中满是谴责:“始皇帝陛下待你更是不薄,昔年的事,你都忘了吗?即便不报答恩情,那也不能恩将仇报,阿姮,你还是当年那个人吗?”
终于说到这里了,怀瑾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她对城墙上大声喊道:“若说报恩,你更该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赵高与李斯勾结,害死了扶苏和蒙恬,若始皇帝在,他只怕恨不得我们现在就冲进去将他千刀万剐!”
此言一出,城墙上士兵们顿时骚动起来,吴腾稳住心神:“这都是谣传!”
“我有证据!当年被赵高偷换的那道遗诏,就在一名叫韩念的侍从身上,你若不信,我现在就把这道遗诏取过来!”怀瑾觉得时机已到,最后拿出赵高送出来的那封信:“况且赵高自己也愿意投降,这是他给武安侯的密信,只要武安侯愿与他平分关中,他便立即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轻软的布帛扔不上去,但吴腾应当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篆,他的脸色迅速的灰败下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可赵高已答应帮子婴登基,为什么……”吴腾失神的说道,怀瑾险些听不清。
“子旷,为了咸阳城中千万人的性命,赵姮求你了!”她眼含泪花,即便知道自己是来劝降的,可掷地有声的的话语让她有一瞬间的热血,仿佛真的是为了百姓而动容。
城墙上许久没有声音,吴腾逐渐静默下来,他问:“如果我开城门,你们真的能放过那些百姓吗?”
“秋毫不犯!”怀瑾道,她隐隐有些激动,终于把吴腾说动了。
“你现在任何职位?我怎么相信你的保证?”吴腾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某种颓然。
怀瑾一时哑然,她只是刘邦厩将的妻子……朝前方一望,她对樊哙招招手。
樊哙听了半晌,刚刚所有对话全都入了他的耳朵,此时怀瑾一招手他立即跑了出来。
“这是武安侯的妹夫,你若不信我的保证,可信他。”怀瑾重重看了樊哙一眼。
三大五粗的樊哙此时反应异常灵敏,他对城墙上喊道:“沛公仗义,在芒砀山时他连土匪都愿意招安,何况手无寸铁的百姓!若是我们的士兵进城伤害到了平民,我樊哙这颗头都可以砍下来!嘿嘿,大人若愿意,到时可亲自动手。大人是个忠直的人,沛公必会封赏你……”
樊哙说话虽有些粗,但因为人长得憨直,听上去格外有诚意。
怀瑾再度开口:“武安侯之所以没有答应赵高,都是因为瞧不上赵高的为人,不愿与他同流合污!否则我们早已进了城。子旷,这样的人,你该相信他。”
吴腾良久的不言,他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大军,黑压压的一片似阴雨天翻滚的乌云,让人心头憋闷。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命令,包括追随他多年的士兵,望着他们希冀的眼神,吴腾心中悲凉不已。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打开城门,士兵们全都松了口气,然后放下武器下去了。他看向下面,看到怀瑾欣慰开怀的笑容。
“阿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吴腾沉默的问她。
当年,始皇帝征服整个天下,他们跟着一起厮杀,给秦国披上了无上荣耀。如今却是,全天下都在反秦,难道当年是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