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若不愿进宫呢!”,南枝语气稍显绝决,一双杏眼微眯怒视。
若是往常,她不会有胆反驳一句的。
“这话,哥哥我可就不爱听了。”,果然如此,她的好哥哥不会缺席这一出精彩的赶鸭子上架,原来正躲在屏风后面等着看戏。
魏梢踱着步子,早就忍不住了,在他看来女子无非就是嫁人生子一个结局,如今这好的婚事落在丧门星头上,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轮的着她来对自己挑三拣四。
宫里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啊!
魏梢的榆木脑袋只能蹦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样的俗词。
“你说说我,也不是不努力,考了三次,哪次不是只差了一点点,一点点?”
魏梢夸张的挥舞着手臂,眼睛更是激动的眯成一条线。
那哪里是差了一点点啊!那可是差得多了。
魏梢天资愚钝,最好玩乐,五岁还未见开口说话,十岁也不见熟读《千字文》,再别说《大学》与《中庸》了。
“要怪只能怪命运不公啊!早些年还能破些财来买个一官半职来做做,谁能想到这个皇后!”,想来魏梢又是在与狐朋狗友厮混的时候知晓了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才急急忙忙赶回来的,身上还沾着大雨都散不掉的酒气。
“慎言!”,魏木捶桌,这个儿子更让他头疼至极,谁不知道靠她讨功名脸上不光彩?还不是这唯一的儿子不争气,就没一点读书的心思,再考十年也是中举无望!
他心里也愤恨,若是几年前,砸锅卖铁的买个小官做他也能心安啊!
“爹!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魏梢挨训,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声音没有那么有底气了,但也收不起那一副自傲的嘴脸,又端出一些说腻了的词来羞辱南枝:“魏南枝,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了,你自己瞧瞧自己有几分姿色,身材堪比干柴火!机会摆在你面前,抓不抓得住还要另说呢!”
说罢,魏梢恶意上下打量着她的身材。
早知道这对父子是什么德行,但既要靠她“光耀门楣”,还要当面羞辱,南枝算是彻底失望了,方才奋起一搏时挺直的腰板现下也弓起来像个虾米。
“这是你不愿就能不做的事情吗?圣上口谕,抗旨不尊,就是你有多余的脑袋顶在脖子上,咱们一家老小也不够砍的!”
对这样的父兄还抱有期望,她真是脑袋进了浆糊。
没了娘后,她再也没上桌吃过饭,下人闲言碎语,故意苛待,将馊饭喂给她吃,把她的衣衫都故意搓破。
这都没关系,她和小果两个人关起门来也能把日子过好。
父亲除了按月给一点可怜例银之外,也不见关心过她是否还康健。
不似其他姑娘,十二三就满头珠钗,锦绣华缎,涂脂抹粉。南枝始终素素的,她手里的银子,刨去要填补给哥哥吃喝玩乐用的坑,全都用来买厚棉衣和炭火取暖了。
最可恶的,是要将娘的死怪在她头上!
印象里,为了买下这个小宅充脸面,掏空了家里的旧财。南枝老家地处辽东,与江南
中都气候截然不同,娘自打来了之后就日日咳喘,就是病入膏肓了,父亲也舍不得掏出银两买药。
直到把娘拖死了,草草一葬。
夜雨渐寒。
南枝窝在床榻上狠狠的用指甲扣住掌心。
倒不是因为那父子俩今晚刻薄的话实在是伤人,这些年她没少受这样的气。时间长了,早就学会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让她辗转反侧,不敢入眠的还是这淅淅沥沥的天气。
脑袋里一团乱麻,女子逃不过潦草嫁人的命运不假,可她以为自己只要窝囊成个老鼠,父兄自然也想不到自己这种丫头的婚事也能拿来做做文章。
可惜,这馅儿饼就是掉到了头上,仿佛一切都如噩梦中写好的画面那样发展。
自己就像是四肢被钉在墙壁上,逃不掉不说,越挣扎越痛苦。想着想着已经到了后半夜,她再也敌不过温暖的被窝带来的睡意,眼皮开始发沉,身子也一步步往下坠。
是啊,皇命难违,若不是自己的梦魇这么多年一直萦绕在身边,做个不受宠的太子偏房,不争不抢总不能比现状更差了。
睡意越来越沉,连带着她的手脚像是被人按到了冰窖一样,在梦里也不停打颤,对南枝来说这样的梦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感觉自己无力挣扎,在一片阴暗的池塘里不断下沉,荷叶残肢和水草缠住手脚,无论怎么挣扎都是蚍蜉撼树,泥沙和腥臭的池水填满口腔鼻腔,止不住咳嗽的她呛了一口又一口,连带着生机一起吞进了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