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籁俱寂,只余呼啸的寒风声。
清辉斜洒,房间中烛火摇曳,光影晃动。
床榻边,一名女子蜷缩着趴在床沿,五官秀美,眼下却有着淡淡的乌青。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响起一丝轻微的声响。
她猛然转过脸,目光如炬的看向声源处——床上紧闭双目的男子动了动,胸口颤抖了一瞬,喉咙间痛苦的嘶哑了一声,缓缓偏过头来。
廉洛面色苍白,额头冒着汗,眼眶通红。
惜云急忙爬起来,握住他的手腕,“廉洛,你怎么样?”
廉洛勉力勾了勾嘴角,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中流露出难言的情绪。
从初回叶府时的满怀期待,到后来的万念俱灰,他的心绪已经沉了下来。
忍着伤痛被叶家军长途跋涉带回,是寄希望于回锦都能有转机,然而一天下来,不仅几名府医问诊后束手无策,就连叶正平带回的军医都觉棘手异常。
如今,这些医师的办法不过是尽力让余毒扩散缓慢一些。饶是如此,那毒素也几近入侵心脉,天明之后,任是神医也无回天之力。
惜云被他这样盯着,心尖蓦然揪紧,“廉洛,你是不是”
廉洛摇头,虚弱地抓住她的胳膊,
“你先休息,我们等消息”
“惜云”
“嗯。”惜云抬眸看他。
“我”廉洛艰涩地开口,“有些话想与你说”
许是受伤的缘故,他不敢太用力,吐字不甚清晰。
她心疼地拭去他额上冷汗,“你想跟我说什么,等身体好些了再说吧。”
廉洛怔怔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这些事很重要”
闻言,惜云怔住,低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我很少与你讲我的事情从前觉得这些东西拿不出手,你也应当没有兴趣知晓。”廉洛叹了口气,语带自嘲,“其实我在锦都有一处半旧不新的宅子,只是平日里在外行军打仗,总也得不了空暇住几日南下之前,我让人将那里修葺了一番”他顿了顿,压抑住胸腔的咳意。
“我原先想着,要是你在叶府住着依旧心里不痛快,就修葺一番送予你”他脸上浮现起一抹憧憬,却带了苦涩,“一月前,叶统领答应我,待南下挣了军功,就请大将军做主让我做千总。我想,那时候我有了身份,再要是与你说什么,应当会不一样”
惜云抬起头来,眼中蓄满晶莹的泪水:“你”
“奈何世事无常挣不得军功也罢,我只怕自己万一不在了,你过得虽然我在府上的时日,也没能让你享福”
他的语调很轻,甚至显得卑微、哀怜,惜云心里酸胀,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见她哭泣,廉洛心头涌起浓浓的愧疚与心疼,忍不住抬手替她擦拭眼泪,“要是我不在了,你和阿青搬过去住吧,我在叶家军的账上还有银钱够你做些营生,安顿下你和阿青,你也可以找个好人嫁了”
“我为什么要嫁?”惜云反问,眼泪夺眶而出,“你死了,我便不嫁了。”
“怎能说这种胡话!箭矢上的毒物已经渗入血脉,即便侥幸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了,怕再也护不住你了”他激动起来,嗓子沙哑得厉害,仿佛随时都能咳嗽出血。
“廉洛,你听着,我不允许你抛弃我一个人走!”惜云努力控制眼泪不再掉下来,心中却是一团乱麻。
他说的话,她听懂了,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对她来说,眼前人是个特殊的存在。
从前叶府大丫鬟风光之处,从不见廉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