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照的眉头忍不住皱起,觉得她并非这样的人,但又实在想不通她要去寺庙做什么。
因着今夜的互市会,郊外佛寺也灯火通明,上香的异国商人家眷不断,姜月取了三支香点燃,跪在蒲团上,举过头顶。
聂照不愿意跪拜这些无用的神佛,若真有灵,他当年在心里唤了那么多遍,也不见他们显灵。
姜月要对佛祖说的话似乎很长很长,长到周遭一起跪拜的香客轮换了三次,她才将已经燃到一半的香插进香炉。
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旁人点燃的香,有些无处下手,极有可能被烧到手,聂照接过来,帮她寻了个位置插上,手背被掉落的香灰烫了一下。
他不在意地甩了甩,却冷不防被姜月牵住,她似乎很高兴,笑吟吟说:“听说插香的时候香灰掉到手上,是佛祖提示祈愿者他已经听到了愿望,所以我刚才的愿望一定会灵的。”
聂照听她这么一说,把自己烫到的手背在她手背上贴了贴:“那传给你,烫到我了也算吗?”
真是幼稚的把戏,但他希望姜月快乐,无论是因为什么,这样幼稚的把戏陪她玩一玩也无妨。
“应该算的,毕竟刚才我的愿望里有提到你,说明佛祖会实现我为你许的愿。”
她说话的时候极为认真,盈盈的眼睛里映满了殿内香烛的光,星星点点连成灿烂的光,聂照也跟着柔软起来,玩笑道:“求他不要因为我作孽过多,把我投入十八层地狱吗?求他宽恕我?”
姜月掐他一把,气恼:“你哪里有做过孽?呸呸呸,我是求他,希望他能化解你的痴恨苦厄,不要总想着为我报什么仇,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好了,你的苦难仇恨遗憾本就多,不要再记住我的了。”
她抬手抚了抚聂照的眉心:“少记一点这些,眉头就不会皱这么紧了。”
聂照愕然地站在原地。
姜月掰着指头细数:“当然我还求了,希望顾皇后,王野将军等等等等,就是这世家的好人都能早登极乐。”
聂照听她细数,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才压住心中的意动。
他掐住掌心,如果这里不是寺庙,他希望此刻能和她剧烈地拥吻;但这里是寺庙,所以他希望他和姜月的骨肉此刻被碾碎,碾碎成粉揉在一起,制成同一炷香,无法分割,即使烧成灰随风化走也要缠绕在一起。
他这种激烈的想法持续的太久,久到姜月扯了扯他的手,问他要不要走,或是也有什么想要求的。
聂照在心里骂过这些不灵验的佛祖菩萨千千万万遍,若是他们小心眼儿,他想必早就在他们记恨的名单里了。
他摇摇头:“没有,你尽可求你的……”佛祖不灵,我也会灵。
姜月又对着佛像拜了拜:“太多了佛祖会忘的,下次想起别的再来。”
姜月知道,求神拜佛,不如自己做主。
但神佛是陷入泥淖的世人一点美好的精神寄托,她也是万千俗人之一,万一哪天显灵了呢?求个心安也是安。
就像算命一样,明知算命先生嘴里的“大富大贵”都是哄人玩儿的,可大家还是高高兴兴给赏银子,无非是为了生活有个盼头。
她又另求了一副檀木手串,一人方才出寺庙。
寺庙外也有些小摊贩,其中一个摊子前人格外的多,围着的都是衣冠楚楚的文人,似乎在卖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隐隐还有摊主声音传来:“会隐形的墨水,大家见过没有,有需要的客官都来看看啊!”
他们再靠近些,就能听到摊主更详细的讲解:“这墨水不需要多高的温度,大家看,只要写完了,用身体焐热一会儿,就出来字了。”
那些年轻的文人当即脸上涌现出无与伦比的兴奋,纷纷叫着要一份,姜月觉得不对劲,这东西固然新奇,但不至于这么癫狂,而且受众颇为单一,聂照已经拿出令牌,示意维持治安的捕头:“涉嫌舞弊,将他们都抓起来,证物收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