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中的婴儿已经睡熟了,粉嫩可爱,也不知是想起了殷臻,还是想起了别的伤心事,郁岼看着看着便落下泪来。
孩子?抱给了乳母,百里息出门?交代厉晴几句话,回来时?见?殷芜已睡熟,满头青丝铺陈在枕上,一张小?脸满是倦色,这是他的妻子?,他女儿的母亲,他的珍宝。
生子?那样的痛,她竟都忍下,不哭不叫,坚强得?过分,他那时?真的心疼坏了。
百里息上榻将殷芜抱到怀中,听她咕哝了一声,觉得?心中终于熨帖。
傍晚殷芜睡醒,睁眼就看见?百里息的脸,他脸上微有倦色,眼中却有绵绵情谊,殷芜抱住他的劲腰,柔声安抚道:“你看,我好好的,以后不用担心了。”
百里息伸手按住她的后脊,将她死死缚住,沉沉“嗯”了一声。
乳母抱了岁岁过来,小?小?的一个人儿还在睡,粉粉的小?嘴嘟起来,可爱得?很,殷芜坐在床上抱了抱,便被百里息接过去。
“你身体尚未恢复,少抱一会儿。”
乳母笑道:“正是,可别落下病根,到时?候可有苦头吃呢。”
殷芜自?然听劝,她让百里息坐在她旁边,逗弄了一会儿女儿,才让乳母将孩子?抱走?。
晚膳时?,百里息也不让她下床,将那小?炕几端到床上来,陪着她吃了晚膳。
百里息日夜不离,盯着殷芜休养,直到第三日,才准她在屋内走?走?。
满了三十日,出了月子?,殷芜以为终于可以出门?放放风,百里息却说京城入冬,怕她着凉,又按着殷芜十多日,见?殷芜实在是憋得?够呛,才终于准她出房门?了。
只是出门?之前又要?穿狐裘,又要?戴兜帽、捧暖炉,恨不能将她裹成?一个粽子?才好,但即便如此,也只准她出去一会儿,他很是有道理:“你在房内呆的时?间太久,即便要?出去,也需循序渐进,今日去看看你父亲便回来。”
两人相携而出,殷芜走?了一段路,便觉得?身上冒虚汗,走?走?停停,总算到了郁岼的院内。
郁岼屋内生了两个火盆,他正坐在书案前写字,见?他们夫妻来了,连忙让殷芜坐下。
“父亲前两日害了风寒,怎么不知道保养,天气这样冷在这写什么?”殷芜嗔怪。
郁岼笑道:“这屋里又不冷,况且在床上躺久了,浑身难受得?很,所以才下地活动活动,正好给郁宵写信说说京中绣坊的情况,还想让他在冠州寻个铺面,来年在主城开个绣坊。”
“父亲这两日身体可好些了?”
“喝了汤药,已好得?差不多了。”
郁岼这几日,身体愈发沉重,药虽没少喝,却不见?效用,百里息虽擅长医术,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都知时?日无多,不过拖一天是一天。
郁岼想多陪陪殷芜和岁岁,可也知道大限将至,只是依旧要?瞒着殷芜,怕她产后多思多虑,伤了根本。
“岁岁可起大名儿了?”郁岼问。
“起了,”百里息将手按在殷芜肩上,继续道,“叫竹见?,殷竹见?。”
“殷竹见?……”郁岼喃喃念道。
不随百里息的姓,而是随殷芜姓殷,小?岁岁既是殷芜的女儿,也是殷臻的骨血,她姓殷。
郁岼眼睛有些热,转头擦了擦眼角,连声道:“好……好啊,竹子?有节,枝枝蔓蔓,这个名字起得?好。”
百里息和殷芜也是在竹林开始的,她坐在那修竹之下,叫他息表哥,求他救命。
在郁岼房中稍坐了一会儿,郁岼便催殷芜回去休息,出了门?,殷芜心中便有些不祥之感,她拉住百里息,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和父亲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事瞒着你。”百里息垂眸。
“百里息。”殷芜一瞬不瞬盯着他。
百里息叹了口?气,牵着殷芜往院外走?,低声道:“回房和你说。”
回了房内,百里息关上门?,按着殷芜在床边坐下,道:“你父亲本身就有旧疾,如今年岁上来了,越发的不好。”
殷芜一听这话,哪还能平静,双手揪住百里息的衣服,急急问:“可有办法?能调理?”
百里息抱住她颤颤的身子?,努力安抚她:“能用的法?子?我都用了,可都不见?起色,你父亲他是挂念你,才能强撑这样久。”
殷芜再也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她哭得?可怜,百里息的心都跟着揪痛起来,却并?不能为她做什么,只一遍遍安抚她,劝慰她。
许久之后,殷芜哭得?累了,似一只受伤的鹭鸟伏在百里息怀中,声音也依旧是哭腔:“真的没有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