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凉意爬上云柔的后背,她压低了声音怯生生地问道:“你也有心仪之人,不是二嫂?”
云澜抿了抿唇,点了下头。
“那……你不会也……”她想到司徒楠,想到昔垚,又想到了知桉,心中泛起一阵不安。
云澜看出了她的思虑,道:“你放心,我虽然不爱帝姬,可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云柔这才把提起的心放回了原处,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忽而觉得可笑,昭宁帝和长帝姬这两姐妹,位高权重,有了天下,却唯独得不到所爱之人的真心。
且不说她那个宁死不从的尘哥哥,就说司徒楠和云澜。
昭宁帝为司徒楠寻遍天下灵药,只为治好他的陈年旧疾,多年冷落凤君,独宠他一人,可是他却背着她跟自己的旧情人有了私生女。
昭元帝姬对云澜也是有求必应,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侧室,他虽未同司徒楠那般做出出阁之事,可心却日日在另一个人身上,精神出轨。
墨色的眸子中带着点点忧郁,涣散地停在了湖面上,锦衣华服的青年幽幽开口:“我想司徒楠也和我一样吧,他努力尝试去喜欢陛下,就像我也曾努力尝试去喜欢帝姬一样,可是后来我发现,人的感情是没有办法自控的。若是每个人都能控制自己的心,让自己只爱该爱的,忘了不该爱的,那世间就没有那么多有情人难成眷属了。”
“那你心仪的人又是谁?”云柔试探着问道。
他唇畔勾起笑意,仿佛在回忆一个美丽的梦,即使人醒了,依旧留有回甘:“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月牙,生气的时候,又像蓝宝石。他擅对弈,书画,却不会武功。他爱逛夜市,爱看皮影,还总爱出头为人打抱不平。他有洁癖,每日都要用芍药花瓣沐浴,他喜欢青色,最常穿宽袖长袍,不爱戴首饰,最多也就挂上块玉佩,因为嫌累赘。当我被责罚的时候,他会替我受过,当我受伤的时候,他会替我包扎,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但又非常护短……”
话音还未落,云柔已经汗毛直立,浑身鸡皮疙瘩四起,面上血色全无,肌肉僵硬,说话如同抽搐,半晌才把话憋出来:“你……你竟然……喜欢大哥。”
云澜无视她的震惊,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说,你喜欢男人?”如今的社会风气比早些年要开放不少,思想文化也相对包容。什么“断袖之情”“磨镜之癖”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情,可是当朝长帝君喜欢男人,那是足以让全大周百姓都为之震裂的惊天大笑话。
“不是喜欢男人,只是喜欢他,无可替代也无关性别。”他从容淡定地讲完了一席话,仿佛已经历过了无数次的预演,早已在真正说出口时面不改色心不跳。
云柔只觉得凉意从十根脚趾往上攀着,顺着经脉爬满了全身。
不过三日时间,她先是知道了自己是纪妍的亲生女儿,这波还没缓过去,又来一惊天大消息,将她本就散了一地还没拼齐的世界观再一次打得稀碎。
往后的几日,她一直沉浸在这种震惊中没缓过来,思考东西时,脑子也是不受控制地踉跄着。
日上中天,正是午膳时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两人的不远处已经站了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甜甜的声音顺着煦煦和风传来,却让人不禁打了个激灵:“啊,父君喜欢舅舅。”
云澜身子僵了僵,转过身去,他不知方才的对话女儿听到了多少,心中慌乱。
云柔倒是反应快,一把抱起跑过来的小王姬,忙道:“你父君当然喜欢舅舅了,小姨也喜欢舅舅,你喜欢舅舅吗?”
小王姬点点头,道:“喜欢。舅舅最好了,每次都会给我买甜甜的小人吃。”
云澜惊讶:“不是你小姑姑给的吗?”
小王姬眨巴了两下大眼:“小姑姑的糖不好吃,没有舅舅买的甜……”
自从小王姬长了第一颗龋齿,纪婠就特地吩咐不准再给她糖吃。
云澜和云柔都是坚决执行,可云卿却总被她三言两语一骗,心软应了下来。
“舅舅,我就吃这一次,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每次都是最后一次,可每次都有下次。
“什么?”云柔道,“难怪最近又蛀牙了,原来是那个叛徒阳奉阴违……”
意识到不慎说漏了嘴,小王姬忙讨饶道:“瑆儿下次不吃了,你们不要告诉外祖母好不好,不然舅舅会被外祖母责罚的……舅舅说外祖母是大老虎,发起火来很吓人的……”
云柔抱着小王姬往屋里走去:“瑆儿,给小姨看看你的牙。”
小王姬乖乖地长了嘴。
“一、二、三……”云柔数道,“四颗坏牙,过两日小姨再来数,要是多一颗,小姨就告诉外祖母,让你外祖母把舅舅吃掉,这样就没人敢给你买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