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姜扫了一眼,虽心里已有准备,但看到那双执笔书画,修长笔直算得上好看的一双手变成这样,难免还是眼波一颤。
席铭的反应比席姜大,但也没有吭声,他很难相信,二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明明平常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但现在那不是他二哥了,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什么大卫贵家的公子,这样想,他才能把?伤人之举与他心目中的二哥划上等号。
他今日过?来,不是为了见武修涵的,而?是想听一听武修涵口中的大卫陈家是个?什么样子的。
武修涵:“还算顺利,不过?也确实躲避了一波散兵流团,虽不是兵痞盲流之辈,但也在抢人抢器抢粮。就在你们三家打得?火热时,都?城内姚王正式称帝,大卫算是彻底亡了,天?下也彻底乱了。
武修涵饮下一口酒后,继续道:“世道上多出?很多曾经还在观望的各方势力,如今无需背负叛国之名,甚至可以?打着兴护大卫的旗号来进?行所谓的正义之战,但凡有点能力的,谁不心动眼馋。”
这不是好现象,没有人比席姜他们这些挑头的更明白?,乱局中,今盛明暗的事最易发生,一个?不慎满盘皆输,像宋戎,像孟桐,像上一世的崔瀚。古往今来,多少武人文?士昙花一现后,被掩没在落败的封尘中,不再被人提起。
“还好我早有准备,轻装简行,日夜兼程,这才有惊无险。”
武修涵说完持箸夹菜,席姜看着他那只残手以?后连筷箸都?不能用了,她觉得?不过?问一下反而?欲盖弥彰。
“你的手,”她刚开口,武修涵就接过?话头道:“没事,已经习惯了。”
他说着看了席铭一眼,知道他想听什么,既然说到此事,就接着说了下去:“陈家的事是我疏忽了。”
这话的一层意思是,他虽知道陈知名姓,但一直没往大卫贵家上想,另一层意思只有席姜听得?明白?,是指他没有及时把?上一世,新帝称席铭为家奴的事早一些告诉席姜。
“我查阅厚录与卫册,里面都?有关于贵家陈氏的记载,可就连那里面也没有提到其次子的名姓,小字也没有。后来才在鉴天?册里算是找出?了原因,可能是陈知的小字被算出?于国不祥,故而?隐名。”
武修涵感叹:“谁又能想到,这反而?帮了他,直到他自揭身世,才天?下大白?。”
武修涵不知,上一世他若是晚些过?来,就赶上了大尊皇帝颁旨诏告天?下,回归宗祠祖氏。天?下百姓大肆庆祝,为新帝出?自贵家陈氏而?高兴。
席姜饮下一杯酒后,忽然问道:“被他伤成这样,你恨吗?”
武修涵表情一凛,直言:“怎会不恨,否则我也不会过?来,与你共襄未来。”
席铭插嘴道:“不论席家与他的恩怨,你又恨他什么呢?他都?告诉我了,你都?做了什么,你也不算太冤。”
席铭当?初在陈知出?征前听到此事时,并没有觉得?什么,今日得?见,才觉罪不至此过?于残忍,但他还是忍不住替陈知说话。
席姜与武修涵同时看向席铭,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身前的酒壶都?已空了,人已微醺。
武修涵道:“我送他回去。”
席姜:“不用,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现在局势暂时稳定,一切不急。”
武修涵走后,席姜唤人来扶席铭,她还是不太放心。自打她把?目光从前线战事转移到家中,她发现已很长时间没与家人沟通互动过?了。
所以?她跟在后面,打算先送席铭回去,兼去四哥的院子看看,她连他现在身边侍候的奴婢是谁都?不太清楚。
另外,再去三哥那里坐坐,大哥那里就算了,他心情不好闭门不出?,不让人打扰。至于父亲那里,看时辰吧,父亲近来精神不济,睡得?都?很早。
席姜安置好醉酒的席铭,嘱咐了近侍的奴婢,正准备离开,她被席铭抓住衣摆,听他满嘴酒气地道:“你心里究竟是希望西围军全灭他也死,还是西围军全灭但他逃出?去留下一条命呢?”
席姜看着满脸通红的席铭,他是真醉了。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他:“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他的实力你也看到了,那样都?弄不死,若我之前还存一分慈悲,现在就真的是每天?都?在想,这样的劲敌如果忽然在世上消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