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选择留在这里,而不是亲自出手,他毕竟还有疯,试图去一人挑战九人甚至是十多人的顶尖高手,六十年前就有人试图这么做,想要独占天下武运,结果输得很惨。
如果那个飞剑的年轻主人,能够活下来,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外。
那他丁婴到时候就会离开这边,让那个人变得不意外。
丁婴知道这座天下,就像是在养蛊。
丁婴内心深处,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了解开这个谜底,他只在意一件事,若是自己让这六十年的养蛊,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会不会来见自己。
到底会是谁走到自己身前。
在这之前,有两个关键。
一是周仕必须死在街上,让陆舫和周肥都主动入局。
二是飞剑的主人,也要死。
丁婴回望一眼窗口,笑了笑,觉得没什么难的。
————
一位鹰钩鼻老者行走在南苑国京师的繁华街道上,不怒自威,应该是北地人氏,身材极高,鹤立鸡群,引来不少当地百姓的侧目,老人身边有数位眼神湛然、步伐矫健的男女护卫,他们只是斜眼一瞥,就将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压回去,老人身处这座天下首善之城,感慨颇多,习惯了塞外的天高地阔,苍茫寂寥,实在是不太适应这边的人山人海,就在老人心情有些糟糕的时候,一位精悍汉子从远处快步走来,以草原方言告诉这位恩师,找到了那人,就在一个叫科甲桥的地方,距离不远。
老人让这名弟子带路,很快就走过了一条历史悠久的石桥,来到一座临水的铺子,竟是一家绸缎铺,老人让弟子们在外边候着,铺子生意冷清,没有客人光顾,老人独自跨过门槛,看到不高的柜台后边,只露出一颗脑袋,头发稀疏,长得歪瓜裂枣。
那掌柜见到了老人,笑道:“呦,稀客稀客,最近见着谁我都不奇怪,可唯独看到你,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想不明白了,虽说周肥那儿子,事先跟我通了气,说你要来,我其实是不太相信的,只当是诈我出山,好帮他老爹挡灾呢。”
掌柜绕过柜台,伸手示意鹰钩鼻老者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言谈无忌,“程大宗师,你老人家赶紧坐下说话,不然我跟你聊天,总得仰着脖子,费老劲了。”
远道而来的老人不以为意,坐在了一张待客的粗劣椅子上,开门见山道:“如果不是我信不过敬仰楼的十人名单,我不会来这里冒险,你我二人的名次,都不在前五之列,很有可能出现意外,谪仙人身份无疑的冯青白,丁老魔的徒孙鸦儿,周肥的儿子周仕,现在就有三个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偷偷躲在水底的老王八小乌龟。”
铺子掌柜点点头,深以为然。
俞真意、种秋在内四大宗师聚首牯牛山,这是台面上的消息,给天下人看热闹的。
敬仰楼这次选择在南苑国京师颁布十人榜单,这才是真正暗藏玄机的关键所在。
来自塞外的老人冷笑道:“我使枪,你使刀,跟种秋一样,都是外家拳的路子,跟俞真意那只老狐狸不同,只要是一场死战,或多或少就会留下点伤势隐患,我们三人肯定撑不到六十年后了,为了这次机会,我一路拼杀到今天,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暗疾,总得有个交代!”
说到最后,老人轻轻一拍椅把手,椅子安然无恙,可是椅子脚下的铺子地面,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龟裂缝隙。
铺子外边那些老人的入室弟子,察觉到屋内的气机流转,一个个如临大敌,呼吸沉重起来。
掌柜笑道:“你这些弟子,资质不咋的啊。不是听说你很多年前,在草原找到个天赋惊人的小狼崽儿吗?你精心调教这些年,不会比鸦儿、周仕这些天之骄子逊色吧?”
姓程的老人漠然道:“死了。天资太好,就不好了。”
掌柜愤愤道:“程元山!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这位千里迢迢从塞外赶来南苑国的老人,正是天下十人之中排第八的臂圣程元山。
在二十年前,跻身敬仰楼排出的十人之列后,就悄悄去了塞外草原,很快成为草原之主的座上宾。
程元山斜眼看着这位在南苑国隐姓埋名的矮小老头儿,“刘宗,就你也好意思说我?磨刀人磨刀人,你刘宗最喜欢拿什么用来磨刀?”
磨刀人刘宗,嘿嘿而笑。
程元山疑惑道:“我才来这边,南苑国又是种秋苦心经营的地盘,这次种秋到底站哪一边?起先我以为是俞真意,现在看来,不一定?丁老魔又想做什么?他才是天底下最不用做什么的事情,却偏偏来到了南苑国京城,图什么?”
掌柜刘宗在被臂圣程元山提及“磨刀人”之后,有过一瞬间的气势暴涨,当下又松垮下去,整个人又成了蝇营狗苟的铺子小老儿,指了指程元山,调侃道:“你啊,就是喜欢想太多。”
但是程元山心知肚明,刘宗这些年,半点没耽误修为,甚至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南苑国一带,这么多年有种秋坐镇皇宫旁边,并未惊世骇俗的传闻,刘宗的武学,没了磨刀石,怎么就能不退反进?程元山这些年除了暗中屠戮塞外高手,还多次潜入南方,其中杀掉了两位有望跻身前十的江湖宗师,为的就是在凶险厮杀中砥砺心境,不敢有丝毫懈怠。
程元山道:“周肥此人,行事从无忌讳,太像历史上那些谪仙人了,这次又靠上了丁婴,是福是祸,你透个底给我。刘宗,别人信不过,你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