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人,陈平安没有太深的印象,也不愿意过多接触。
陈平安想了想,跟曹晴朗说不用等他回来了,走出巷子,去往状元巷。
刚好养剑葫里边没酒了,出去一趟也好。
大半夜,状元巷那边的一栋冷清酒楼内,仍是彩灯高挂,只有一桌客人。
算是一桌家宴,因为厨子都是客人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
三男三女。
不但是这栋酒楼,就是整条状元巷,都戒备森严,除了披挂甲胄的将士三步一岗,其中不乏有隐姓埋名的高手坐镇,除非是榜上十人的大宗师,恐怕任何人想要刺杀,连这些人都见不到。
这六人,分别是南苑国皇帝魏良,皇后周姝真,太子殿下魏衍,还有二皇子和年纪最小的公主。
再就是换上了一身素雅道袍的太平山道姑,黄庭,曾经的镜心斋樊莞尔和童青青。
少女公主魏真继承了父母的容貌,是个罕见的美人胚子,但是她在那个道姑身边,还是会自惭形秽,本来挺活泼的她,今夜不太敢说话,一直依偎在娘亲周姝真身边,她尤其是仰慕这个美若天仙的道姑,能够在她的父皇面前,表现得比种国师还要更……江湖!
她这些年珍藏了许多禁书,都是两个哥哥经不起她的哀求,从市井书坊搜罗而来的种种志怪演义小说。
江湖是什么?她憧憬的江湖,就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一对神仙眷侣的侠客男女,杀入在武林中令人胆寒的坏人老巢,当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贼寇魔头们都已经授首,那对男女相视一笑,最后策马离去,继续纵马江湖。
皇帝魏良笑问道:“外有俞真意,内有陈平安,当真没事吗?”
黄庭的答案,不太客气:“其实这两个人都在京城内,也没事,一个是修道之心异常坚定,一个是根本不稀罕搭理你们,只不过你们当皇帝的,喜欢那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措辞,你心里别扭,这个我能理解,加上我对俞真意也瞧不顺眼,那就干干脆脆跟他打一架好了。”
接下来黄庭的言语,就更加放肆了,“我保证出十分气力,与俞真意交手,在那之后,如果我输了,所谓的南苑国精锐大军都没能留下俞真意,还给他闯入皇宫,杀了你们一大家子,我只能在飞升之前,争取帮你们报仇。”
魏良摇头苦笑,喝酒解闷。
其实最别扭的还是皇后周姝真,师妹变成了师父,又变成了太平山黄庭。
最失落的,恐怕就是太子殿下魏衍了。
他心中爱慕的那个樊莞尔,再也找不回来了。哪怕眼前道姑,比樊莞尔还要姿色动人,可魏衍反而喜欢不起来。
最忐忑不安的,则是与魏衍相貌酷似的二皇子,魔教从太上教主丁婴,到鸦儿,再到一大群潜伏京师的高手,被种国师联手镜心斋仙子和朝廷供奉,来了个一锅端,悉数入狱。而魔教三门势力,跟他这位天潢贵胄的魏氏皇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顿饭,二皇子吃得索然无味,味同嚼蜡。
他有些羡慕妹妹的没心没肺,更嫉妒太子魏衍的洪福齐天。
谁能想到,举世无敌的老魔头丁婴,会给人宰掉?
那个叫鸦儿的臭娘们,曾经还信誓旦旦对他说,你老死了,我家师爷爷都未必会死。
酒楼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乱。
黄庭笑道:“贵客来了。”
皇帝魏良第一时间望向窗户外边,很是紧张,有些后悔没有喊上国师种秋,毕竟国师跟那人关系不错,是有香火情的。
但是等了半天,才发现那人从楼梯口出现,竟是规规矩矩走了酒楼大门和楼梯。
那位年纪轻轻的谪仙人陈平安,没有身穿那扎眼的一袭白袍,而是一身南苑国寻常殷实人家的普通衣衫。
魏良稳了稳心神,站起身。
皇帝都起身迎客了,周姝真和皇室三人都赶紧起身。
黄庭没有摆架子,只是也未太过殷勤,站了起来,却离开酒桌,走到了窗口那边,像是把自己摘了出去,交给地头蛇跟过江龙,双方自己看着办,她谁也不偏袒。
魏良朗声笑道:“我魏氏招待不周,闹出这么大阵仗,陈仙师恕罪。”
陈平安摇头道:“陛下不用在意这些,这次风波,跟南苑国关系不大。”
皇帝魏良有些吃不准,担心话里有话,自己没有领会深意。
陈平安已经开口说道:“我这次来,是想着既然陛下都亲自来了,刚好有些话,我可以直说了,南苑国可以当我不存在,请陛下放心,如果不是丁婴和俞真意主动找上门,可能这场架从始至终,都没有我陈平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