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陈平安端了条长凳子,隋右边和魏羡三人分别从两间屋子服下丹药,走到院子。
郑大风一手负后,一手放在腹部,微笑道:“面对同境修士,十丈之内,纯粹武夫务求一拳而已。你们四人,我虽不知根脚来历,却也可以暂时当四位七境练气士来看待,最少。你们只管一起上,咱们节省时间。”
无一人向前走出一步。
郑大风无奈道:“怎么,不把我这个九境武夫当盘菜?嫌弃四人联手围殴一人,跌份儿?”
裴钱搬了条小板凳坐在陈平安脚边。
郑大风转头望向陈平安。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示意郑大风只管尽情出拳。
“既然你们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郑大风脚尖一拧,身形不见。
砰然沉闷一声。
四拳却几乎同时递出。
站在两侧屋檐下台阶顶部的隋右边和魏羡、卢白象、朱敛,分别向后退出去一步到三步不等。
郑大风啧啧道:“底子打得不错啊,陈平安,你到底上哪找来的这么些扈从和婢女?我也想要几个,尤其是像这位姐姐这般模样的……”
隋右边率先出剑了。
朱敛身形佝偻,一跃而去。
魏羡和卢白象几乎同时向两侧挪步散开,随时策应院中隋右边和朱敛两人。
根本无需言语,既已心有灵犀。
这就是藕花福地四位天下第一该有的境界。
陈平安轻声问道:“有兴趣的话,可以仔细看看。”
裴钱抬起手,满满的瓜子,陈平安摇摇头,她这才收回手,嗑着瓜子摇头道:“不感兴趣哩,跟……师父你差远了。”
私底下喊爹,当着陈平安的面就喊师父,裴钱觉得自己真是读书读开窍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陈平安说道:“你错了,如果只是比拼武道的境界的高低,我其实暂时还不如他们四人,我如今才武道五境,不过接连几场大战苦战死战,我的五境底子打得……很好,所以随时可以破开六境瓶颈。”
能够让陈平安觉得他自己在某件事上做得很好。
恐怕不比崔姓老人说陈平安某一境武道底子打得“还不错”逊色了。
裴钱扬起脑袋,笑脸灿烂道:“师父你反正是最厉害的。”
院中四人,在郑大风手底下吃足了苦头。
这还是郑大风故意将境界压在八境远游境的关系。
不然更没法打。
喂拳就成了欺负人。
武道修为不比练气士境界,一境之差,天壤之别。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教陈平安练拳的崔姓老人,宝瓶洲唯一一位十境巅峰的纯粹武夫,当年在竹楼外,就轻轻松松以五境之拳,打死了那个想要拜师学艺的六境武人。
可这样的例外,哪怕不是孤例,也差不多了。
陈平安想起了剑气长城那个在墙头走桩、一身拳意硬生生压过城头近身剑意的白衣少年,曹慈。
陈平安很想知道,如今两人同样是五境,自己会不会依旧毫无悬念地连输曹慈三场。
陈平安轻轻抛开杂乱思绪,眼睛盯着院中的对战,却对裴钱说道:“那次进入清境山地界前,咱们经过那座郡城,我其实忘了跟你说声对不起。”
裴钱嗑着瓜子,抬起头,疑惑道:“是说那个烙饼的事情吗?为啥跟我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