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生于世代簪缨的大隋豪阀,叫马濂。
贫苦出身的刘观胆大包天,总是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出身最好的马濂反而畏畏缩缩,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成了他们两个的小跟班,整天只管跟着刘观和李槐厮混,由于马濂所在家族,是大隋头等豪阀,与戈阳高氏又有联姻,马濂更是嫡长孙,如今却跟李槐刘观厮混在一起,所以很受大隋书院其他同龄人的排挤,被嘲讽为马屁虫和钱袋子。
入夏后,三位同年同窗同学舍的孩子,学院夜禁后,仍是偷摸出学舍,要去湖边纳凉,这是要给夫子逮着,可是训斥抄书、罚站吃板子的事情。
今夜刘观带头,走得大摇大摆,跟书院先生巡夜似的,李槐左右张望,比较谨慎,马濂苦着脸,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跟在李槐身后。
三人顺顺利利来到湖边,刘观脱了靴子,双脚放入微凉的湖水中,觉得有些美中不足,转头对如释重负的一个同伴说道:“马濂,大夏天的,闷热得很,你们马家不是被称为京城藏扇第一家嘛,回头拿三把出来,给我和李槐都分一把,做课业的时候,可以扇风去暑。”
马濂苦着脸道:“我爷爷最精贵那些扇子了,每一把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不会给我的啊。”
刘观白眼道:“那就偷几把你爷爷不经常拿来出把玩的扇子,真给发现了,难道还能打死你这个孙子?”
马濂欲哭无泪。
李槐打圆场道:“算了,马濂胆儿小,脸上最藏不住事,真要他回家偷扇子,估计一到家就给爹娘看出了马脚。”
马濂使劲点头。
刘观叹了口气,“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出身,这也做不得,那也不敢做,马濂你以后长大了,我看出息不大,最多就是吃老本。你看啊,你爷爷是咱们大隋的户部尚书,领文英殿大学士衔,到了你爹,就只有外放地方的郡守,你叔叔虽是京官,却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符宝郎,以后轮到你当官,估摸着就只能当个县令喽。”
马濂唉声叹气,没有还嘴,既没那跟刘观吵架的胆识气魄,更是因为觉得刘观说得挺对。
三人当中,教书先生虽然责骂刘观最多,可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夫子们其实对刘观期望最高,他马濂不上不下,比万年垫底的李槐的课业略好一些。
李槐拍了拍马濂肩膀,安慰道:“当个县令已经很厉害了,我家乡那边,早些时候,最大的官,是个官帽子不知道多大的窑务督造官,这会儿才有了个县令老爷。再说了,当官大小,不都是我和刘观的朋友嘛。当小了,我和刘观肯定还把你当朋友,但是你可别当官当的大了,就不把我们当朋友啊?”
马濂赶紧保证道:“不会的,我这辈子都会把你们当成最好的朋友。”
刘观笑嘻嘻道:“那我和李槐,谁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马濂愣愣无语,总觉得怎么回答,自己都讨不到好,他虽然更佩服刘观的聪明才智,以及小大人似的做什么事情都果断,可其实内心深处,马濂还是相对更喜欢跟李槐相处,好说话,不会拿话刺他,也不会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李槐笑将双脚放入水中后,倒抽一口冷气,打了个激灵,哈哈笑道:“我第二好了,不跟刘观争第一,反正刘观什么都是第一。”
刘观一把搂过李槐脖子,笑道:“说得像是故意让我,你小子争得过我嘛。”
李槐赶紧求饶道:“争不过争不过,刘观你跟一个课业垫底的人,较劲作甚,好意思吗?”
马濂偷偷笑。
三个孩子,到底还是无忧无虑的岁月。
结果远处传来一声某位夫子的怒喝,刘观推了李槐和马濂两人肩头一把,“你们先跑,我来拖住那个酒糟鼻子韩夫子!”
马濂二话不说就撒腿狂奔,还光着脚。
李槐帮着马濂拿上靴子,问道:“那你咋办?”
刘观瞪眼道:“赶紧走,咱仨被一窝端了明天更惨,责罚更重!”
李槐火急火燎穿上靴子,跑得比马濂要稳重一些,毕竟是从大骊龙泉郡一路走来的大隋书院。
最后是刘观一人扛下值夜巡查的韩老夫子怒火,如果不是一番课业问对,刘观回答得滴水不漏,老夫子都能让刘观在湖边罚站一宿。
刘观回到学舍,李槐开门后,问道:“咋样?”
刘观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得意洋洋道:“天底下没有我刘观解决不了的问题。”
李槐观察敏锐,问道:“你不是左撇子吗?”
刘观立即骂了一句娘,坐在桌旁,摊开手掌,原来左手已经手心红肿,愤懑道:“韩老酒鬼肯定是心里窝着火,不是京城酒水涨价了,就是他那两个不肖子孙又惹了祸,故意拿我撒气,今儿戒尺打得格外重。”
刘观心大,是个倒头就能睡的家伙,在李槐和马濂惴惴不安担心明天要吃苦头的时候,刘观已经酣睡。
刘观睡在床铺草席的最外边,李槐的被褥最靠墙,马濂居中。
李槐没有睡意,借着月光,靠墙而坐,手里拿着一只彩绘木偶,念念有词。
马濂轻声问道:“李槐,你最近怎么不找李宝瓶玩了啊?”
李槐随口道:“我从小就怕她,再说了,总找一个姑娘玩算怎么回事,要是给人误会我喜欢李宝瓶,到时候风言风语的,我一定会被李宝瓶打个半死。”
马濂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他觉得那个红棉袄姑娘真好看。
如果哪天能够在书院远远看到她一眼,他就能开心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