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向演武场,纳兰夜行手中拎着那壶酒,笑问道:“自己掏的钱?”
陈平安笑道:“跟董黑炭学来的,喝酒花钱非好汉。”
纳兰夜行爽朗大笑,“等会儿我先喝几口酒,再出剑,帮着校大龙,便有劲了。”
陈平安笑不出来了。
斩龙崖凉亭那边,说是回家修行的宁姚,其实一直与白嬷嬷闲聊呢,发现陈平安这么快回来后,老妪不用自家小姐提醒,就笑呵呵离开了凉亭,然后宁姚便开始修行了。
演武场的芥子小天地之中,纳兰夜行收起了喝了小半的酒壶,开始凌厉出剑。
然后一个纳兰夜行再小心也无用的不小心,陈平安就得躺一旬半个月了。
白嬷嬷匆匆忙忙赶来演武场这边,纳兰夜行差点吓得离家出走。
好在陈平安与白嬷嬷解释自己此次收获颇丰,这条修行路是对的,而且都不用煮药,自行疗伤本身便是修行。
纳兰夜行不敢胡说八道,实话实说道:“确实如此。”
陈平安被宁姚搀扶着去往小宅。
纳兰夜行战战兢兢等着狗血淋头,不曾想那白炼霜只是看着两人背影,半天没说话。
纳兰夜行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啊,早骂好过晚骂,刚要开口讨骂,但是老妪却没有半点要以老狗开头训话的意思,只是轻声感慨道:“你说姑爷和小姐,像不像老爷和夫人年轻那会儿?”
纳兰夜行取出酒壶,点头道:“怎么不像。”
老妪板着脸道:“这些日子,辛苦了。”
纳兰夜行疑惑道:“啥?!”
老妪怒道:“老狗滚去看门!”
纳兰夜行点点头,这就对了,转身去往大门那边,老人心里边踏实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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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坐在床上,开始呼吸吐纳,心神沉浸于人身小天地当中。
宁姚坐在一旁,趴在桌上,看着陈平安,他似乎在自己心中,遇见了想要遇见的人,有些笑意,情不自禁。
她知道是谁,因为第四件本命物,陈平安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炼制成功后,出了密室,见到宁姚后,便当着纳兰爷爷的面,一把抱住了宁姚,宁姚从未见过这么卸下担子的陈平安,纳兰爷爷立即识趣离开,她便有些心疼他,也抱住了他。
他兴高采烈,神采飞扬,说那个小家伙还在,原来就在他心里边,只是如今变成了一颗小光头,他们重逢之后,在一条心路上,小光头骑着那条火龙,追着他骂了一路。
宁姚很少见到那么直白流露出雀跃神色的陈平安,尤其是长大后的陈平安,除了与她相处之外,宁姚也会有些担心,因为陈平安的心境,好像几乎就像个一位活了许久许久光阴岁月、见过太多太多悲欢离合的枯槁老僧,宁姚不希望陈平安这样。所以当时看着那个宛如回到当初他是少年、她是少女的陈平安,宁姚很高兴。
有朋自远方来,是一颗小光头。
却不是身披袈裟,依旧身穿儒衫,只是佩剑之余,小人儿袖中,多了一部佛经。
那是一场陈平安想都不敢去想的久别重逢,唯有梦中依旧愧疚难当,醒后久久无法释怀,却无法与任何人言说的遗憾和愧疚。
他的人生中有太多的不告而别、再也不见。
宁姚趴在桌上,凝视着陈平安,她自顾自笑了起来,记得先前在玄笏街上,陈平安犹豫了半天,牵起她的手,偷偷询问,“我与那林君璧差不多岁数的时候,谁英俊些。”
当时宁姚先是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然后陈平安便开始挠头,觉得那个答案,真是令人忧愁。
于是宁姚诚心诚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并没有将言语偷偷放在心中,告诉他道:“你好看多了!”
陈平安便伸出双手,轻轻抹过她的眉头,“我的傻宁姚唉,真是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