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先生,便是自家师祖。
老秀才笑道小事小事,你们年纪轻轻就游学万里,才是真辛苦。
曹晴朗犹豫了一下,问道:“师祖,关于制名以指实,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
老秀才点点头,笑问道:“在询问之前,你觉得师祖学问,最让你有用的地方在何处?或者说你最想要化为己用,是什么?不着急,慢慢想。不是什么考校问对,不用紧张,就当是我们闲聊。”
一旁种秋有些期待曹晴朗的答案。
曹晴朗显然早有定论,没有任何犹豫,说道:“师祖著作,逐字逐句,我都反复读过,有些理解尚浅,有些可能尚未入门,依旧懵懂,不过一个最大的感受,就是师祖阐述道理,最稳当。所说之理,深远,说理之法,却浅,故而某个道理所在,像那视野远处,依稀可见之绝美风景,可后人脚下所行之路,并不崎岖,大道直去,平坦易行,故而让人不觉半点辛苦。”
老秀才使劲点头道:“对喽对喽。”
李宝瓶轻轻点头,补充道:“小师叔早早就说过,文圣老先生就像一个人走在前边,一路使劲丢钱在地,一个个极好却偏不收钱的学问道理,像那那遍地铜钱、财宝,能够让后世读书人‘不断捡钱,用心一也’,都不是什么需要费劲挖采的金山银山,翻开了一页书,就能立即挣着钱的。”
老秀才听得愈发神采飞扬,以拳击掌数次,然后立即抚须而笑,毕竟是师祖,讲点脸面。
老秀才甚至觉得自己弟子收取的学生们,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所以老秀才最后说道:“宝瓶,晴朗,当然还有种先生,你们以后若有疑问,可以问茅小冬,他求学,不会学错,当先生,不会教错,很了不得。”
种秋笑道:“听闻油囊湖有烂熟酒,我来出钱,请文圣先生喝。”
老秀才搓手笑道:“这敢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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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山。
陈暖树拎着水桶,又去了竹楼的一楼,帮着远游未归的老爷收拾屋子。
书桌永远纤尘不染,仔细擦拭过了桌上砚台笔筒镇纸等物,陈暖树瞥了眼叠放整齐的一摞书籍,抿了抿嘴唇,伸出双手,看似整理书籍,其实书籍反而歪斜了些。
等到陈暖树跨过门槛,轻轻关上门,粉裙女童的一双眼眸里都是笑意。
等到陈暖树去往二楼,屋内地面立即蹦出个莲花小人儿,沿着一根桌腿爬上桌子,它开始跑来跑去巡视书桌,发现前天是桌上镇纸微微斜了,昨天是多宝架上的物件没放好,今儿书籍又不小心歪了,小家伙咯咯而笑,然后赶紧捂住嘴巴,蹑手蹑脚走到书旁,从踮起脚跟,到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帮着暖树姐姐将那些书籍堆好,莲花小人儿犹不放心,绕着这座小书山跑了一圈,确定没有丝毫歪斜了,它才坐在桌上,心满意足,庆幸自己今儿又帮了暖树姐姐一点小忙。
莲花小人儿最后坐在桌子边缘,轻轻摇晃着双腿,它很想要再次见到那个白衣少年,询问对方,自己是不是可以主动跟暖树姐姐、米粒姐姐打招呼,不会烦她们的,几天一次,一旬或是每月一次也都可以啊。但是他好久没来了。少年的先生,就更久没回家了。
所以闲来无事的小家伙,又起身跑去笔筒那边,用仅剩的一条小胳膊擦拭着筒壁。
竹楼外,今天有三人从骑龙巷回到山上。长命道友去韦文龙的账房做客了,而张嘉贞和蒋去,一起来竹楼这边,如今他们已经搬出拜剑台,只有剑修崔嵬依旧在那边修行。
如今骑龙巷热闹了许多,除了贾晟师徒三人负责的草头铺子,隔壁压岁铺子的掌柜石柔,手底下也有了张嘉贞和蒋去“两员大将”。外加一位名叫长命的女子,时常去两座铺子帮忙。
不知为何,张嘉贞和蒋去都很敬畏那个喜欢笑的女子。她不知道哪来的钱,在骑龙巷台阶上边些,一口气买下了两座院子。
蒋去每次上山,都喜欢看竹楼外壁。
但是张嘉贞却什么都瞧不见,可蒋去说上边写满了文字,画了许多符。
蒋去今天还是站在那边观摩文字符箓。
张嘉贞则坐在石桌旁,与米裕剑仙一起嗑瓜子。
米裕笑问道:“羡不羡慕蒋去?”
张嘉贞点头道:“羡慕。”
蒋去要比自己开朗和聪明太多了,在骑龙巷那边已经混得很熟,还喜欢一个人出门,每次返回铺子都有各种收获。张嘉贞就做不到,只能是石柔掌柜交给他做什么事情,就守着一亩三分地做什么。
米裕随口道:“没什么好羡慕的,各有各命。”
张嘉贞说道:“陈先生说过,我没有修行资质,练剑习武都是。”
米裕来了兴致,“很郁闷?还是不信隐官大人的眼光?”
张嘉贞笑着摇头道:“很信,也不郁闷。所以我想以后有机会,跟韦先生学点术算,让自己有个一技之长。可哪怕是学了粗浅的术算,入门的记账,我估计自己也只能做点死脑筋的事情,争取以后当个市井铺子的账房先生,只与金银、铜钱打交道,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神仙钱。但是也好过我每天无所事事,根本不知道能做什么。”
米裕不以为意,跟女子打交道,是他擅长的,要说跟孩子谈心,米裕是真不擅长,也不感兴趣,毕竟自己又不是隐官大人。
张嘉贞也不敢打搅米剑仙的修行,告辞离去,打算去山顶那座山神祠附近,看看落魄山四周的山水风景。
蒋去依旧瞪大眼睛看着那些竹楼符箓。
张嘉贞在半路上碰到了那位大摇大摆的黑衣小姑娘,肩扛金扁担巡视山头。
张嘉贞笑着打招呼:“周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