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姚不愿多说郑大风的根脚,对方身为落魄山看门人,那么就算半个自家人了,所以宁姚只是说道:“陈平安的家乡骊珠洞天,是天底下最深不见底的一个地方。你以后如果还与那里走出来的人打交道,早早习惯就好。”
捻芯笑道:“陈平安,郑大风,赵繇,我已经见过三个,确实都很古怪。”
宁姚说道:“关于这把仙剑‘天真’,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跻身飞升境之前,肯定会让她乖巧些,到时候再去与那‘独目者’对峙。除了那头化外天魔,可以暗中出手,我还会先与郑大风请教一些神道规矩。”
捻芯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外人的插手。”
宁姚摇摇头,“我又没觉得你们是外人。何况大道凶险,寻求助力,以防万一,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赵繇之流,才是外人。
明知道自己与陈平安的关系,还来单独见我,如果不是看在齐先生的份上,宁姚不介意将赵繇送出飞升城。
没有将那人一剑礼送出境,与宁姚当下心情不错,也有很大关系。那半座剑气长城还在,他还在。
捻芯说道:“那我将那盏灯芯留在宁府?”
宁姚点头道:“随便。”
飞升城内外,自然无人胆敢以掌观山河神通窥探宁府。胆子不够,境界更不够。
捻芯取出那盏油灯,捻动灯芯过后,一位白发童子飘落在地,先是呆滞,然后蓦然作泫然欲泣状,一次次振臂高呼道:“隐官老祖,武功盖世,术法通天,剑仙风流,豪杰气概,英俊潇洒,一诺千金,算无遗策……”
宁姚瞥了眼那个满脸涨红咋咋呼呼的小个儿马屁精,对捻芯说道:“你还是带回去吧。”
捻芯笑道:“反正有两个了,也不差这么一个。”
那霜降见机不妙,立即乖巧万分,双手合掌,高高举过头顶,低下头朗声道:“小的愿为老祖道侣,效犬马之力!”
宁姚伸手揉了揉额头,转头问道:“在牢狱里边,就是这般德行?”
捻芯摇头道:“比这还要过分,反正陈平安乐在其中。”
宁姚点头道:“那就留下吧。”
好与霜降问些事情,用来打发光阴,不然总看那两本山水游记,也看不出花来,两部书上,一个藏藏掖掖,一个光明正大,如花似玉的女子倒是不少。
呵,还天地良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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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蜃景城遥遥对峙的照屏峰上,一位名为陈隐的青衫剑客,买下了所有整座山头的所有酒楼客栈。
经常在此独自饮酒,欣赏月落日出,日落月起。
而在大泉王朝一处名为桃叶渡的地方,周密乘坐一条乌蓬小舟,从袖中抖落出一个棉衣圆脸姑娘,让她以桃花水煮茶。
桃叶渡渡船,构造精致,船头雕刻有鹢首,因为大泉王朝曾是古泽国,百姓需要以鹢压胜兴风作浪的蛟龙水裔,此外中舱两侧打造有类似屏风的景窗,舱内颇大,可摆放不少书籍,后舱更是设有炉灶睡铺,赏景饮酒,煮茶吃饭,下棋抚琴,都没有问题,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而这条水渡的桃花水,鳜鱼,桃花扇,都曾是大泉王朝达官显贵和山上谱牒女修的心头爱。
在赊月煮茶之时,周密伸手掐诀,随便翻检一条光阴溪涧,翻转光阴如翻书页一般简单。
当化名陈隐的斐然现身桃叶渡口,周密便微微一笑,将心神沉浸其中,站在斐然所在那艘小舟之上,“昔年斐然”当然浑然不觉。
斐然约见之人,是桐叶洲金顶观观主杜含灵,一个元婴境,比较识时务。
渡船停靠岸边,斐然起身没有登岸,周密则站在小船尾端,双手负后,以望气之术,打量起杜含灵之外的一行人。
斐然显然没有想到杜含灵这么不讲究,竟然擅自带外人前来此地,不过那位元婴修士立即作揖赔罪,主动与眼前这位来自癸酉帐的使者,解释一番缘由。
桐叶洲北方地界,天阙峰青虎宫和金顶观,都是距离宗字头不远的大山头。只不过青虎宫早早搬迁去往宝瓶洲老龙城,金顶观却与那些逃难的流民洪水,逆流而下,杜含灵先是通过一位妖族剑修,与驻扎在旧南齐京城的戊子军帐搭上关系,然后通过戊子帐的牵线搭桥,让他与一个名叫陈隐的癸酉帐修士相约于桃叶渡。杜含灵大致了解过蛮荒天下的六十军帐,甲子帐为首,此外还有几个军帐比较惹人注意,比如甲申帐是个剑仙胚子扎堆的,年轻修士极多,个个身份通天。
癸亥帐负责海上铺路,己酉帐负责登岸后移山卸岭,开辟道路,各有一位王座大妖坐镇其中,分别是那精通水法的绯妃、擅长搬山的袁首。
还有那己未帐,领袖是那剑仙绶臣,还出了个年轻十人之一的赊月。至于癸酉帐,相对名声不显。
周密会心一笑,无巧不成书。看来眼前众人,与那位隐官大人皆是故交。
不单单是那个杜含灵道心出现一丝涟漪,此外好像一拨人,其实见着了斐然当下面容后,到底不如杜含灵隐忍,个个神色微变,遮掩不住。杜含灵不愧是位老元婴,最快恢复平常心,对方是不是昔年那个搅乱大泉庙堂走势的陈平安,关系不大。这些人物,如今都是在大泉王朝身居高位的,一位监国的刘姓藩王,一位大泉王朝硕果仅存的国公爷,尤其是高适真此人,看到斐然之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出身金顶观的山上师徒,邵渊然,师父是葆真道人尹妙峰。龙门境的师父,结金丹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