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是怕下一次出远门,隔了好些年才回家,害怕裴钱个儿没有长高,却有白头发了。
裴钱笑道:“我一直有练剑啊,好像……不是特别难。”
裴钱赶紧补了一句,“这种话,你千万不能跟我师父说,晓不得?”
小米粒一下子兴高采烈,“知不道!”
陈平安离开了李十郎坐镇的条目城,来到一处陌生城中,远游至此的陈平安竟是头朝地,一头撞入大江之中,一拳递出,江河随之断流,逢水开水。
随后闯入第三处城池内,有一座巍峨山岳拦在路上,陈平安剑诀变化,学那丁婴和裴旻,以指剑术,剑光暴起,逢山开山。
在下一城内,陈平安御风掠向一座云中廊桥,桥上有一位面容秀丽却略显清苦的修长女子,瞧见了擅自越界的陈平安,她愈发脸色不悦。
这女子气象惊人,无数个袖珍景象萦绕在她四周,如小鸟依人。有那玉簟铺在藕池边,兰舟系渡口,雁群南归,一座香火祠庙,悬匾额藕神祠三字。有那门前草葱郁,天上星河转。有那瑞脑消金兽,在屋内青烟袅袅,风卷起帘子,侍女踮脚王朝窗外院子里边的芭蕉和樱桃,与一位憔悴女子窃窃私语……还有泥泞道路上,十数辆马车缓缓而行,一位神色凄苦的女子掀起车帘,忧心忡忡……
她身边站着一位双袖垂下的少年,姿容俊美,银色眼眸,头有鹿角。
鹿角少年抬起手,探出袖子,手心处凝聚出一道雷法,小如芥子,威势却大如天劫。
陈平安继续御风,抬起一手,亦是掌心雷法凝聚。最终那女子轻轻摇头,眼神幽寂的鹿角少年便重新缩手入袖。
才过了那道高悬天上的云中廊桥,紧接着陈平安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宫殿内,眼前是一面等人高的巨大镜子,竟然可以映照出人之五脏六腑,陈平安现身后,一身凌厉剑气与浑厚罡气,激起那镜面的阵阵涟漪水花,使得肝胆、脏腑镜像瞬间,大殿内有两位护境人,有人一刀劈下,有人祭出飞剑,陈平安径直前行,一手握住那刀锋,随手推开,一手双指夹住飞剑,轻轻丢回,一袭青衫,大袖飘摇,走入镜中,闲庭信步,转头微笑道:“多有得罪,借过,只是借过。”
曾经两次远游剑气长城,走过了多少的千山万水?一条夜航船不过十二城,这点路程,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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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之上,一行四人御风悬停,脚下海面,波涛汹涌,掀起高达数十丈的巨浪,声势惊人,都是被那位女子剑仙的剑气牵引而起,远处海上还有那八风雷动、五色烟云聚散不定的天地异象。
他们刚刚离开那条夜航船没多久,那女子仿佛就在他们身边近在咫尺处出剑,剑斩禁制,打开渡船小天地的大门,身形一闪,落入渡船。
什么天地规矩渡船法度,都是纸糊。什么山上凶险、秘境诡谲,都是虚妄,反正她一剑即平。
龙虎山的那位天师府黄紫贵人,给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拍了拍心口,毫不掩饰自己的胆战心惊,“小道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行事霸道、出剑仙气的女子。”
十数里距离,对于他们这四位山上修士来说,那一剑落处,真就是近在眼前的毫厘之差。
元雱说道:“如果没有猜错,是飞升城的宁姚。”
年轻道士眼神玩味,难不成你们俩早就认识?
元雱只得笑着解释道:“她这趟离开飞升城,带了一块文庙关牒玉牌。”
年轻道士试探性问道:“宁姚是靠着积攒功德,学那文圣一脉的赵繇,破例返回浩然天下?”
那位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剑仙冷不丁说道:“她已经是一位飞升境剑修。”
老人先前已经拔剑出鞘,护在三位年轻人身前。主要还是为天师府小天师和那少年僧人护道,至于元雱,其实不用老剑仙太多上心。
年轻道士震惊不已,“宁姚才几岁,至多四十来岁吧,她怎么就飞升境了?!”
那宁姚,成为第五座天下历史上的第一位玉璞境修士,并不奇怪。宝瓶洲风雪庙魏晋,就是四十岁左右跻身的玉璞境。
宁姚再顺势成为那座崭新天下的第一位仙人境,也不算太过奇怪。算是她厚积薄发,得天独厚,该她独占一座天下剑道魁首。
但是她就这样跻身飞升境,如果还不奇怪就真有鬼了!年轻道士使劲摇头,打死他都不信,宁姚已经是飞升境了。
老剑仙说道:“宁姚修行资质太好,拥有一把仙剑,在第五座天下又有气运在身,她跻身飞升境,不算太难,只是这么快破境,确实出人意料。”
关于宁姚是否能够跻身飞升境,浩然天下的山巅,其实多有议论,都觉得不难,唯一的争论,是宁姚到底需要多久破开仙人境瓶颈。比如这位来自中土神洲的老剑仙,就猜测大概还需要八十年,与怀算盘子的估算差不离,只有那个坐庄邀请众人押注的郁胖子最夸张,说至多三十年,好嘛,这下子真给郁泮水通杀了,赚了个盆满钵盈。
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加上候补十人,总计二十二人。
飞升城宁姚,亚圣一脉儒生元雱,剑气长城隐官陈十一。
以及候补之一的流霞洲梦游客,化名邵宝卷的形貌城城主。
一条夜航船,如果不是元雱刚刚离开,差点就占到了四个。
而这个元雱,正是辩论赢过李宝瓶的那位儒生。
年轻道士转头望向老人,笑嘻嘻道:“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