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芝笑了起来,“那人是谁?齐廷济,左右?总不能是陈平安吧。”
青神山夫人摇摇头,轻声道:“跟陆先生聊天,真难。”
陆芝喝了一大口酒,瞥了眼身边的绝美女子,“我倒觉得假装不喜欢一个人,更难。”
青神山夫人问道:“陆先生呢?又是如何?”
陆芝摇摇头,“不如何,练剑已经不易,何必难上加难,自讨苦吃。”
在她心目中的家乡那边,实在是有太多的男男女女,因为离别一事,教活下来的一方,伤心得一辈子都缓不过神。
因为剑气长城,几乎从来没有什么生离死别,只要有人离开,就注定再不相见。
青神山夫人说道:“预祝陆先生早日打破瓶颈,跻身飞升境。”
陆芝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竹海洞天再借我一笔谷雨钱,练剑炼剑都费钱,让人头疼。”
陈平安走出文庙大门,犹豫了半天,先前见着了青神山夫人走去外边,陈平安觉得机会难得,就还是壮起胆子,打算与那位青神山夫人开口,看能不能从竹海洞天那边买下几棵竹子,自然没脸与青神山赊欠,毕竟双方先前没什么香火情可言,那就找人借,与嫩道人,与柳道醇,与酡颜夫人借,与谁借不是借。
陈平安抱拳道:“晚辈陈平安,见过青神夫人。”
陆芝和青神山夫人都站起身,后者笑问道:“陈先生找我有事?”
陈平安有些难为情,“晚辈想要与夫人买几棵青神山竹子,只是囊中羞涩,不敢打肿脸充胖子,所以必须先与夫人问一问价格。”
竹海洞天的竹子,一般都是送人,极少有买卖这种情况,所以就谈不上什么市价了。可要是按照竹海洞天之外浩然天下的行情,陈平安还真没底气搬回落魄山一两棵青竹,毕竟一座竹海洞天,青竹千千万,品秩也分三六九等,陈平安又说了是青神山竹子,当然只会价值连城。陈平安还是想着有陆芝在,阿良又不在,与青神山夫人就好商量些。
青神山夫人看了眼陆芝,陆芝笑道:“隐官要买,那就卖呗。”
陈平安难得与陆芝这么客套,抱拳道:“谢过陆先生。”
陆芝笑呵呵道:“不用谢我,是你自己要花钱买的。”
陈平安问了遍各色青竹的价格,心中所属,是那两棵连理竹,一棵文气竹,一棵武运竹。
两棵送给魏檗的披云山,其余两棵自家留着,分别送给小暖树和裴钱,只要落魄山水土合适,就种在她们院子里边。
当然不是那几棵竹海洞天的祖宗竹,想都不用想的事情,不过这几棵生长在青神山上、已经足足五六千年的青竹,在竹海洞天的“辈分”都不低,所以青神山夫人给出的价格,听得陈平安觉得自己原来是很敢打肿脸充胖子了。
看着眼前那个一句话不说的年轻隐官,哑巴了?
她故意沉默片刻,笑道:“落魄山可以赊账,不过得算利息。”
可陈平安还是没敢答应,一棵竹子就是几百颗的神仙钱,谷雨钱谷雨钱,又不是真是天上下场雨,落在手里就真能变成钱的。
尤其是一听到有利息,陈平安就尤其心虚,这趟出门,鹦鹉洲包袱斋开销不小,再与玄密买下一条渡船风鸢,这会儿如果再买下这几棵竹子,陈平安都要担心财神爷韦文龙要造反。
怎么,当山主的,好不容易不当那甩手掌柜了,然后出门在外,就开始大手大脚?
青神山夫人笑道:“利息可以算在某人头上,他本来就欠竹海洞天不少酒水钱。相信陈先生对这些竹子,知道不少学问,从青山神移栽在外的竹子,只要山上仙师栽种、经营得当,每一棵竹子都会是摇钱树,说是只小聚宝盆都不过分。”
陈平安立即腰杆挺直,“晚辈没问题了。买了!”
赊账而已,又不要利息,怕个什么。
大不了在落魄山那边,都不与韦文龙提这事,什么时候靠着包袱斋挣了点私房钱,自己还债。等到哪天实在瞒不住,就拉出崔东山好了。
她笑道:“回头我让人送去落魄山。”
陈平安说道:“不敢如此劳烦夫人,可以直接送往玄密王朝郁氏,到时候会有一条渡船跨洲去往晚辈的山头。”
青神山夫人就要返回文庙。
不曾想陈平安继续问道:“对了,夫人,还有那驱山竹和汲泉竹,紫府生云竹,道簪捞酒竹,价格又是分别如何?”
她停下脚步,微笑道:“陈先生的生意经,确实很厉害啊,怎么不干脆赊欠了整座竹海洞天?都是可以谈的。”
陈平安立即抱拳歉意道:“那晚辈就不耽误夫人议事了。”
都是穷闹的,不然遇见了这位仙气缥缈的青神山夫人,陈平安只会敬而远之,谈钱太俗,不谈钱又没什么可聊。
她突然改变主意,坐回台阶,陈平安只好坐在一旁,就两人像中间隔了几个陆芝。
她眺望远方,轻声问道:“陈平安,剑气长城是怎么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