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甲子光阴,可能其中一甲子,都需要拿来潜心修行,修道之人的山居岁月,对待寒暑变迁,四季流转,与凡俗夫子,是截然不同的观感,随便一个静坐闭关,可能就要消耗几天甚至是数月的光阴。张嘉贞跟在韦先生身边,耳濡目染,哪怕只是学到了点皮毛,这笔账,不难算。
此外,还有一笔账,糊涂不得,事分虚实,姜尚真凭什么帮他?自然是看在陈先生的面子上,钱财之外,开销的,是陈先生的人情。
兴许姜宗主确实财大气粗,可以完全不在意,但是张嘉贞自己却不能不较真。
韦先生不喜欢说道理,但是在第一天领他进门的时候,就与张嘉贞讲过一番语重心长的言论,说我们干做账这一行当的,最需要傍身的,不是有多聪明,而是老实,良心。
姜尚真下山去往蛮荒天下之前,找到朱敛,笑言一句,“山主算是拣着宝了。”
不是说落魄山有个张嘉贞,能多赚几颗神仙钱,而是一座落魄山,有个张嘉贞,会更像落魄山。
因为张嘉贞与姜尚真询问之事,是自己将来能不能成为类似山鬼、山神一样的存在,长长久久,留在山中。
要多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如果不可行,就随缘了,万一可行,那他从当天起就会开始攒钱,钱不够,就肯定会与周首席借,不会有半点难为情。
当时一起夜中散步,姜尚真看着那个眼神明亮的年轻男人,再不是剑气长城贫寒少年的小账房先生,好像在说,陈先生把我从家乡带到这里,那么我就会尽最大努力不让陈先生失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半点不辛苦。
姜尚真递过去一壶酒,张嘉贞说回去还要看几本账簿,就不喝酒了。姜尚真笑着说不多喝就没事,还能提神。张嘉贞这才收下那壶酒。
张嘉贞回了屋子,灯下翻阅账簿,没有喝酒,只是打算盘,偶尔实在乏了,就揉着眉头,再看一眼桌上的酒壶,忍住笑,自言自语,“张嘉贞,如今牛气了啊,这可是姜宗主亲手送你的酒水!”
并不知道,那位姜宗主就坐在墙头上,双臂环胸,眯眼而笑,手中无酒,如饮醇酒。
落魄山是时候举办属于自己山头的镜花水月了。
朱敛笑道:“等公子回家,咱们就议一议镜花水月的事情,办在哪座山头,谁来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好好商量。”
白玄嗤笑道:“商量个锤子,让米大剑仙往那边一站,整个宝瓶洲的仙子就要犯花痴,那就是哗啦啦的神仙钱。”
米裕晃了晃筷子,“比起山主,还是差得远了。”
白玄白眼道:“我说你比得过隐官大人了?跟我在这儿瞎赶趟呢。”
米裕保持微笑,给白玄夹了一筷子菜,“这么会聊天,就多吃点。”
白玄冷笑道:“咋的,学那裴钱,记上仇啦?”
崔东山呵呵一笑。
白玄立马给崔东山夹了一筷子,好奇问道:“除了隐官大人,裴钱到底还有没有怕的人啊?”
崔东山说道:“有,郭竹酒。”
白玄愣了半天,他当然听说过家乡的那个郭竹酒,一个大名鼎鼎的存在,她好像还进了避暑行宫担任隐官一脉剑修。
一顿饭过后,暖树和小米粒帮忙收拾碗碟盘子,不过最后还是老厨子一人,没让两个小姑娘帮忙,系上围裙独自在灶房清洗。
朱敛收拾干净,摘下围裙,走出灶房,笑了笑。
每个人都是各自生活的写书人,与此同时,看别人就是翻书。
可能世界把我们看得很轻,但是我们又把自己看得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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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渡船缓缓进入大骊京畿之地,地支一脉的两位修士,宋续和余瑜御风登船。
宋集薪放下手中书籍,走出屋子,来到船头那边,
宋续抱拳道:“大骊供奉宋续,登船谒见王爷。”
余瑜抱拳笑道:“余瑜见过王爷。”
宋集薪笑道:“这是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
宋续无奈道:“侄儿见过皇叔。”
宋集薪说道:“只要我脱了身上这件藩王袍子,就只是槐黄县的一个老百姓,游历京城,你们不用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