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鹅也说过,学宗师大家而不得,还能是刻鹄不成尚类鹜,学明师名家而不得,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狗了。咱俩运气,顶呱呱的好哇,我之先生你师父,上哪儿找去?
收起心绪,裴钱转头望向曹晴朗。
曹晴朗察觉到裴钱的古怪眼神,疑惑道:“怎么了?”
裴钱问道:“被小师兄抢走了宗主,你就没点情绪起伏?”
曹晴朗洒然笑道:“当然会有点失落,不过更多还是松口气。”
曹晴朗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肩头,“还是本事不够,挑不起重担嘛。”
“师父在你这个岁数,都快当上剑气长城的隐官了。”
裴钱扯了扯嘴角,“圣人教诲,弟子不必不如师。我看你,悬。”
曹晴朗忍住笑,“圣人之所以如此教诲,更说明弟子不如师的情况更多,再说了,师祖不也在书上明明白白写下那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道理之所以是道理,就在于话易懂事难行。”
裴钱不再多说什么。
扯歪理,她在行。
算了,正儿八经讲道理,说不过这个曹木头的。
呵,榜眼。
曹晴朗准备起身告辞,有了这本册子,等自己到了桐叶洲,再循着书上路线,脚踏实地走上一遭,心里就有数多了。
裴钱突然问道:“你打算何时结丹?到时候是请种夫子帮忙护关?”
曹晴朗只得重新坐回椅子,说道:“在自家山头,其实不用谁护关,等选址一事敲定,办过了宗门典礼,我就在下宗那边闭关结丹,用小师兄的话说,就是一开门,自家山上就立即多出个金丹,可以帮着下宗讨个开门红的好兆头。”
裴钱笑呵呵道:“难怪半点不急。”
曹晴朗一笑置之。
而立不惑之间结金丹,甲子古稀之间修出元婴,百岁到两甲子之间跻身玉璞。
这是早年在藕花福地,陆先生给出的一份“山上考卷”。
曹晴朗在家乡就开始按部就班修行。
加上种先生的指点,登山之路,走得不快,但是稳当。
三件本命物,在曾经的藕花福地,已算稀罕之物,但是相较于浩然天下的宗门嫡传,品秩都不高,很不够看了。
曹晴朗不是不可以更快破境,只是没必要,也确实如裴钱所说,不着急。
故而相对于一路破镜势如破竹的裴钱,不谈治学,曹晴朗只说修行一道,确实显得十分黯淡无光了。
裴钱补了一句,“修行跟习武差不多,只要有韧性,就有后劲,有后劲,就有机会后发制人。”
就像崔爷爷说的那个拳理,天下就数练拳最简单,只需要比对手多递出一拳。
当年在剑气长城,大白鹅曾经带着他们两个,私底下去城头找过他们仨的那位左师伯。
登城途中,小师兄曾经打过一个比方。
浩然天下的酒鬼,就没醒过。喝酒如饮水。
剑气长城的酒鬼,从没醉过。喝水如饮酒。
裴钱看得出来,左师伯很喜欢曹晴朗这个师侄,在城头那边,拉着曹晴朗问了许多问题。
曹晴朗的有些答案,让左师伯皱眉,有些答案,又让左师伯点头而笑,最后不知曹晴朗说了句什么,竟然让左师伯很……意外,并且大笑不已。
当时裴钱跟大白鹅坐在稍远的地方,她听不真切那些问答的具体内容。
所以就问大白鹅,曹晴朗最后说了什么。大白鹅复述了一句让裴钱毛骨悚然的言语。
杀人须从喉咙处着刀。
把裴钱给吓了个半死。
怎么,曹木头这个看着老实憨厚,难道其实每天都憋着坏,准备迟早有一天要跟自己翻旧账?
好在大白鹅解释说是左师伯在跟曹晴朗问答治学一事。
那会儿的裴钱半信半疑,总觉得曹木头焉儿坏,之后在师娘家里,几个人帮着师父一起篆刻印章挣钱,等到师父好巧不巧送了一把珍藏多年的刻刀给曹晴朗,小黑炭其实当时都吓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