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虹师徒三人,好像是在三楼下榻,各有雅间。
当然可能是长春宫的三楼屋舍,数量太少,即便有神仙钱也买不来。
竺奉仙瞪眼道:“陈公子,你要是这么聊天,可就没有朋友了。”
陈平安被拽着走,笑道:“老帮主没有,我手头凑巧有几壶啊,不过是最便宜的那种。”
竺奉仙点头道:“好,陈公子这个朋友,我就当刚认识,交定了!”
小陌跟在陈平安身后,见那个叫庾苍茫的纯粹武夫,朝自己投来一抹探询视线,小陌面带微笑,点头致意。
到了二楼屋子,在公子与两位江湖朋友走向酒桌,走在最后边的小陌就轻轻关上房门。
竺奉仙落座后,笑道:“鱼老宗师一开始是想让我们住楼上的,只是我和庾老儿都觉得没必要花这份冤枉钱,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想要住一楼去了,只是鱼老宗师没答应,陈公子,乘坐这长春宫的渡船,每天开销不小吧?”
陈平安笑着点头,“所以跟竺老帮主一样,没舍得住在顶楼,那儿风太大,一个不留神,就刮走兜里的钱了。”
一直沉默的庾苍茫会心一笑。
竺奉仙深以为然,啧啧不已,“要说钱财的开销,何止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真心比不得你们这些山上神仙。”
陈平安转过头,拍了拍小陌的胳膊,笑道:“小陌,竺老帮主酒量极好,你等下记得帮我挡酒。”
原本打算就那么站着的小陌这才落座。
竺奉仙去取出两坛酒,期间看了眼庾苍茫,后者不露痕迹地摇摇头。
竺奉仙倒满了四杯酒,小陌身体前倾,双手持杯接酒,道了一声谢。
一开始聊得还算含蓄,多是陈平安问了些竺奉仙这些年的近况,还有老帮主那个孙女在金桂观的修行事。
等到几杯酒下肚,就聊开了,竺奉仙举起酒杯,“我跟庾老儿算是上了岁数的,你跟小陌兄弟,都是年轻人,不管如何,就冲咱们双方都还活着,就得好好走一个。”
各自饮尽杯中酒,竺奉仙又倒满酒。
陈平安抿了一口,问道:“老帮主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破境?”
竺奉仙洒然笑道:“侥幸而已,不值一提。”
然后老人指了指庾苍茫,“这个庾老儿,才值得说道说道,以双拳打杀了一头妖族的地仙修士,算一条真汉子。”
庾苍茫摇头道:“战场上踩了狗屎运,碰巧捡漏而已,贻笑大方。要是一场捉对厮杀,就得互换战功了。”
一个有钱还买得着、而不是买得起长春宫仙酿的年轻仙师。
大致什么来头,庾苍茫心里有数。
在山上,一个谱牒仙师暂时的境界高低,修为什么的,不代表一切。
只听那个与竺奉仙相识于多年之前的年轻人,主动与自己敬酒,“死人堆里捡漏,怎么就不是真本事了,庾老前辈,就冲这句话,你老人家得干完一杯,再自罚一杯。”
竺奉仙笑骂道:“赶紧的,两杯酒都得喝干净了,记得别手抖养鱼,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长春宫的酒水,据说是最能养伤的仙酿,比起一般仙府酒水更能裨益体魄,在山上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庾苍茫在战场上落下了病根,一直没能痊愈,不然也不至于投奔鱼虹,所以今儿多喝一杯是一杯。
至于他们两个为何不去大骊朝廷,捞个末等供奉当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其实桌上这两壶仙家酒酿,就是竺奉仙在大骊京城专程为庾苍茫买来的疗伤药酒,只是不曾想竟然在渡船上遇到了朋友,竺奉仙一个高兴,就不小心忘了这茬,所以方才取酒的时候,眼神才会有些歉意,只是庾老儿本就是个大气的人,根本不介意就是了,不然两人也当不成朋友。
桌上两坛酒水喝得差不多了,小陌其实就没喝两杯,陈平安此刻身前的酒杯里还有。
陈平安转头笑道:“小陌。”
小陌便取出两壶酒水,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起身负责倒酒。
先前公子一拍胳膊,就将两壶酒悄悄转交到了他手上。
竺奉仙和庾苍茫都是老江湖,只当故意没看见小陌的取酒动作,极有可能是从方寸物中取出的两坛酒了。
竺奉仙提起酒杯,嗅了嗅,笑问道:“莫非真是长春宫的酒水?”
长春宫的女修,可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仙府既是位于大骊龙兴之地,更有传闻,如今那位大骊太后,在她还是皇后娘娘的时候,曾在长春宫结茅修养。所以长春宫谱牒修士出门在外,是天然高人一头的。就像竺奉仙,即便是一位金身境武夫,也能凑够神仙钱,但是想要买长春宫的仙酿,都找不到门路。
陈平安笑道:“山上朋友多,没办法的事情。”
竺奉仙一时语噎,他娘的,这些个谱牒仙师,说话就是气人。
竺奉仙抿了一口酒水,“陈公子,当年没多问,毕竟认识没多久,若是一味刨根问底,显得我居心叵测,如今得多嘴一句了,到底是出身山下的某个豪门世家,还是在哪座山上仙府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