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这么杀价的?陈公子你不去做买卖,可惜了。”
刘老掌柜的那个宝贝闺女,名鹿柴,小字苔米,起得也早,这会儿已经拿着抹布拎着水桶已经在忙碌了,只是这会儿还有几分睡眼惺忪。
虽说在憧憬江湖、一心想着当女侠这件事上,少女有些不着调,可其实平日里,没少在铺子里边帮忙,做些琐碎事,好从爹那边挣些工钱。花钱容易挣钱难啊,怪自己,看书太快。
陈平安会提醒曾掖一句,以后可以游历大骊京城。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少女瞧见了宁姚,喊道:“宁师父!”
宁姚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师父。”
少女咧嘴一笑,随便喊喊嘛,宁师父你不用这么较真的,问道:“要走啦?啥时候来?”
宁姚笑道:“不好说。”
少女哦了一声,还是有点失落。不过没事,江湖儿女嘛,拿得起放得下,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老掌柜松了口气,还好,闺女没闹着离家出走什么的。
京城设置都水监衙门,归工部管,水部郎中,都水清吏司,都是一个管一个的大官,老掌柜的长子,就在那边当个河防胥吏,负责盯着一处闸坝事务和河床疏浚,算是吃公门官家饭的,不算大出息,可好歹旱涝保收,加上能插手栽植榆柳和养护,也有些额外收入。次子在京城城北开了个绸缎铺子,也算成家立业了。所以老掌柜如今就只有眼前这个最不让人省心的宝贝闺女了,之所以不省心,当然还是因为最心疼嘛。
一行人坐上一条南游渡船,就此离京返乡。
如今牛角渡,随着大骊驻军的陆续撤出,就愈发渡船往来频繁了。
归功于披云山和三江汇流的存在,使得牛角渡,成了大骊南北两条航线当中的重要枢纽渡口之一。
陈平安,宁姚。小陌,仙尉。
来时只有两人,去时多出两人。
一袭青衫。
宁姚身穿一件法袍金醴,背剑匣,她不屑施展什么障眼法。
小陌始终是黄帽青鞋的寒酸妆扮,仙尉去过一趟过京师道正衙署后,愈发胆肥几分,都准备给自己捣鼓一把天师府道人标配的桃木剑了。
一人一间屋子。
这是仙尉第一次乘坐与白云鸟雀为伍的仙家渡船,只觉得自己终于发迹阔气了。
宁姚在屋内看书。
陈平安就带着小陌和仙尉来船头这边赏景。
这会儿便听附近一大拨扎堆的年轻修士,在那边闲聊,也不用什么心声,言语无忌,好像来自几个不同的山头门派,是在渡口那边刚认识的,登船之后,就相约一起,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练气士,倒是师出同门,下山游历嘛,香火情就是这么来的。
因为仙子多,男子练气士们就开始各展神通了,有显露文采的,低头沉吟,说那亡国之恸,家破之痛,身世之悲。韶华易逝,人生难久,潸然泪下。
有不经意间露富的,其实这个比起抖搂才情,更立竿见影了。
年轻的谱牒仙师里边,怎么个有钱,也分出三六九等,
拥有一条私人渡船的,那就是真有钱了,一般来说,只有大仙府的道侣子女,才有这种待遇。
然后是有那吃钱的符箓飞舟之属。之后就是出门在外,仙师可以骑乘仙禽异兽。
最后,当然就是靠两条腿跋山涉水了,要是着急赶路,至多用上一些材质寻常、品秩相对不高的神行符、甲马符。
陈平安就想起了老龙城的范二,那可是名下有座桂花岛的。
至于皑皑洲的刘幽州,算了,不能比。
仙尉竖耳聆听,都是阅历啊,世面啊。
不知怎么就聊起了披云山和夜游宴。
小陌心里有数了。
仙尉这个半吊子的练气士,以讹传讹的江湖传闻,做不得准,可是加上这些来自山上谱牒的修士,还是这般说,那就差不离了。
何况仙尉说了道理,还挺有道理。
江湖中人,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给错的绰号。
魏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