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钱斜瞥一眼某人,好像是说我师父会的,你会吗?怎么当的得意弟子?
曹晴朗无可奈何,没来由有些怀念那个郭师妹。
郭竹酒要是在这里,最头疼的,就该是裴钱了。
每逢树上百花绽放,花开一朵,便有一位玲珑可爱的娇俏女子,现身其中,它们都是炼形成功的花卉草木精魅之属。
这等山上独一份的绝美仙家景致,颇为消耗天地灵气不说,即便是檀溶和薛怀,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蒲山历代家主,对那些小家伙一向礼敬,不可随意打搅它们的清修。所以小家伙们脾气不小,经常消极怠工,一旦花开,躺那儿趴那儿纹丝不动,可就要闹笑话了。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尴尬局面,训又训不得,打骂更不舍得,还能如何,要知道上次两位贵客登门,可是玉圭宗的老宗主荀渊,领着新任宗主姜尚真,联袂拜访蒲山。
上次花开时,骂声无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不少精魅,或叉腰或跳脚,朝那姜尚真吐口水。
那个吊儿郎当的新任宗主,便四处飞奔,双手捧起接那场“雨水”,还舔着张脸,连连道谢呢。
最后还撂下一句“好雨知时节,遇我乃发生。”
这般贵客,少来为妙。
所以这次掌律檀溶下山之前,专程来这边事先打过招呼,还得昧着良心说今天这拨贵客,其中那个曹沫,虽然顶着个玉圭宗末等客卿的身份,可他其实与那姜尚真半颗铜钱的关系都没有的。然后老掌律自己担心弄巧成拙,再郑重其事说了那两炉子青虎宫坐忘丹的事情,以及那个“郑钱”的事迹,小精魅们便神色殷勤,早早就十分憧憬了。
白云如铺在天上的地衣,亮如白昼。
在作星象排列的十数白玉石凳旁,檀溶等客人们都已落座后,老仙师就从袖中取出一枚色如碧玉的青铜小磬,以手指轻敲三下,清越悠扬。
树上从高到低,次第花开,花中女子们或身姿曼妙,翩翩起舞,或抚琴或吹笛,以古言古语传唱歌谣,她们身形长约一指,皆神仙娥眉,作古鬟髻,衣衫烟霓,裙袖广长,香气环旋,景象旖旎且仙气缥缈。
等到异象结束,陈平安起身与那些栖居古树的仙真们抱拳致谢,小陌三人当然是跟着起身。
其中有一袖珍女子,悬佩白玉灵玺,头戴古朴太真冠,容眸流眄,神姿清发,她挪数步,站在花瓣旁边,问道:“曹仙师,听檀掌律说尊驾来自玉圭宗?可认得那位战功彪炳的姜老宗主?”
檀溶立即担心不已,只是这种事情,又不好以心声提醒曹沫什么。
陈平安却早已心领神会,出门在外,尤其是在女子面前,谁说自家与姜尚真是朋友,傻不傻,故而毫不犹豫摇头笑道:“曹沫只是个不入流的玉圭宗客卿,哪里能够有幸认得姜老宗主,万万高攀不起的。”
我家落魄山,只有周肥周首席,从无什么姜尚真。
那女子似乎将信将疑,最后只是啧啧摇头道:“男人呦。”
她倒是没有继续多问什么。
蒲山的酒水,比云雾茶名气更大,在山上被誉为小百花酿。
只送不卖,蒲山又不缺钱。
光是蒲山之外七十余处山水租金,所以蒲山管钱的祖师,历来是最轻松的。先前一次祖师堂议事,商量大战过后,各地收取租金一事,叶芸芸关于此事,言简意赅,只给了两个字,算了。
叶芸芸一般不太参与具体庶务,挣钱花钱,都是当那甩手掌柜,可是她只要每次现身,历来是一言堂。
山主发话,也就不用讨论什么了,蒲山很快递话出去,不管是名山大岳还是江河湖泊,祠庙,只要是名正言顺的继任者,一律免租百年。
等着叶芸芸返回山头,檀溶再次与那曹仙师谢过两炉羽衣丸一事。
要不是那个管钱的老财迷,如今在外奔波,忙碌购置几个新山头,不然此次曹仙师造访云草堂,就他那么没皮没脸的老家伙,估计都得鞠躬道谢才甘心,因为此人的几位嫡传弟子,就都各自分到了一颗羽衣丸,使得破境一事,要么更有把握,要么就是有了眉目。
陈平安笑着说自己当初只是帮忙提了一嘴,说蒲山打算购买一炉坐忘丹,也没有想到青虎宫最后会送出,估计还是因为陆老神仙他由衷认可蒲山的门风,不然最多就是买卖价格上有所实惠。
真相如何,檀溶和薛怀当然心知肚明,只是对方有意这么说,算是帮着蒲山抬轿子,终究是颜面有光的事情。
双方随口聊到了那个吴殳的开山大弟子,金身境武夫郭白箓。
薛怀对这个晚辈,不吝赞美,笃定郭白箓未来的武道成就,会很高,一个二十岁的金身境,关键是年纪轻轻就拿过了两次最强二字,武运在身。
陈平安点头说了句,郭白箓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裴钱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不管是纯粹武夫,还是山上修士,如今都认可一事。
那就是以大端王朝的曹慈领衔,由他单独一人,带头走在最前方,在武学道路上一骑绝尘。
此外曹慈的身后,比如眼前这个宝瓶洲的郑钱,中土神洲的郁狷夫,以及类似桐叶洲的郭白箓,这些在近二十年内得过“最强”二字的,算是最有含金量的年轻一代,毕竟是浩然、蛮荒两座天下的最强某境。
薛怀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与郑钱切磋拳法的念头,终究是贵客,对方一行人还没见着师父,自己就跟人打一架,不合礼数。
再说了,本就是一场胜负无悬念的问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