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一忍住笑,立即答应下来,今天跟父亲谈心一场,让林守一如释重负,只觉得一身轻松。
男人最后说道:“既然你们俩都是朋友,逢年过节的,别谈礼物不礼物的,跟家乡那边差不多,不欠了礼数,意思意思就成了。再有,借给朋友的钱,最好当成泼出去的水,别想着对方还。”
林守一无言以对。是让自己转告陈平安这么个道理?
姜还是老的辣。
男人问道:“杵那儿当门神呢,还是要我送你出门,要不要容我先去借八抬大轿?”
林守一离开后,桌上空酒碗,男人倒满酒水,自言自语道:“我儿子也不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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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两少递交了关牒,顺利进入虞氏王朝的京城。
过了城洞,视野豁然开朗,走过了一段京城繁华路程,少年与那位老道士和年轻女冠笑着作揖告辞离去,双方就此分道扬镳。
先前那位负责京城门禁的城门校尉,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形渐渐远去的白衣少年,啧啧称奇,竟然有幸碰着了个来自宝瓶洲老龙城的仙师,准确说来,应该尊称为上师了。至于“上师”这个说法,是怎么在朝野流转开来的,已经无据可查,极有学问了,既是“山上仙师”的简称,又透着一股天然敬意。
披甲佩刀的校尉,不知道桐叶洲别处王朝,是怎么个光景,反正在自家洛京这边,宝瓶洲修士,尤其是来自老龙城的修道之人,的的确确,高人一等。
至于另外那两个道士,不值一提,来自梁国,就是个屁大的小地方,小小池塘,出不了过江龙。
龙虎山外姓大天师,老真人梁爽这次出门,换了一身不那么扎眼的朴素道袍,外人光凭道冠道袍,是分不出道门法统的。
身边的女弟子,双手虚握拳在身前,作捧香状,事实上确有一炷清香,这是梁爽独创的一门道门课业了,寓意一炷心香洞府开,不过老真人帮弟子施展了障眼法。
年轻女冠对这洛京,颇为好奇,四处张望,她如此分心,却也不会耽误修行。老真人也不去刻意拘着弟子的性子。
师尊这次外出云游,据说是要见一个老朋友的嫡传弟子,来自北俱芦洲的趴地峰。
她对山上事,并无了解,只知道北俱芦洲是浩然九洲之一,在桐叶洲北边的北边。
来这洛京,只是顺路,而且半道又遇到了那个下棋挺厉害的少年郎,姓崔名东山。
对方说自己这次前来洛京做客,是师命在身,来找两个德高望重的山上朋友叙旧。
梁爽没有跟弟子多说什么,其实这次离开梁国,是崔东山主动邀请,说这虞氏王朝有桩小功德,等着老真人去捡取。
老真人只是喟叹一声,国运大于人运,天运大于国运。
别看如今洛京繁花似锦,车水马龙,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其实人心鬼蜮,稀烂不堪,都是那场大战的后遗症了。只说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前朝”臣子,早年在他们门户之内,谁家没点难以启齿甚至是惨剧人寰的腌臜事?礼乐崩坏,纲常粉碎,梁爽当下置身于这座京城,其实并无太多阴沉煞气,此间的冤魂不散,甚至不如旧大源王朝的任何一座鬼城,但是那种扑面而来的污秽气息,让一位飞升境大修士的老真人都要徒呼奈何,唯有叹息复叹息了。
梁爽自认哪怕担任这个虞氏王朝的人心裱糊匠,三代人,最少甲子光阴,甚至一百年之内,都休想真正恢复到战前的人心气象。
那个同为外姓人的年轻人,他会怎么做?
反正还要在桐叶洲待上一段时日,大可以拭目以待。
在宫城和皇城之间,有座岁月悠久的古老道观,皇家官窑烧制的碧绿琉璃瓦,名为积翠观。
老真人与道观知客投贴,关牒上边的身份,是梁国道士梁濠,道号“爽真”,弟子马宣徽,她暂无道号。
不比城门校尉那么见识浅陋,积翠观知客道士,晓得梁国如今的护国真人就叫梁濠。
不过多半是来自家积翠观打秋风来了。
只不过天下道友是一家,道门中人云游四方,不比一般的谱牒仙师,往往会在当地道观落脚歇息。
对方好歹是一位护国真人,知客道士就立即通知了自家观主,也就是如今虞氏王朝的女子国师。
一位瞧着年岁约三十的貌美女冠,头戴太真冠,脚踩一双绿荷白藕仙履,手捧拂尘。
行走时香风阵阵,身边萦绕有兰桂之气,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正是积翠观的观主,如今虞氏王朝的国师,吕碧笼,道号“满月”。
这位贵为王朝国师的女子观主,神态雍容,乍一看,若非一身道袍表明了身份,不然她更像是一位母仪天下的娘娘,笑问道:“不知爽真道友登门,有何赐教?”
老真人抬了抬脚,哈哈笑道:“贫道能够跨入积翠观这么高的门槛,得亏满月道友好说话。”
主人客人,双方凑巧都是护国真人。
只不过相较于疆域广袤的虞氏王朝,梁国只能算是个不起眼的蕞尔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