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名为“不得”的心仪女子,既然求不得,也就不求了。
邓凉是在嘉春七年进入的五彩天下,担任了飞升城的首席供奉。
那会儿,齐狩也刚好跻身玉璞境,不过高野侯还是元婴境。
邓凉转身离开,在紫府山中散步。
第五座天下实在太大,进入这座崭新天下的人,又太少。就像一座巨大湖泊,被丢入几篓鱼而已。
走到一棵树下,蹲下地上,捡起一片落叶。
落叶他乡树。
思念如满地落叶,看上去片片都一样,其实都不一样。
那位代掌柜说得好,单相思,就像一场上吊,自缢的绳子,就是思念,头顶那根横梁,就是那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所有不曾遂愿的单相思,都是个阴魂不散的吊死鬼。
不吓人,不害人,只恼人,只愁人。
高野侯如今也已经是玉璞境剑修,泉府将昔年剑气长城的剑坊衣坊丹坊兼并,高野侯就成了飞升城当之无愧的财神爷。
不过高野侯不太插手具体事务,泉府一脉修士,如今真正管钱管事的,多是当年从晏家和纳兰家族中挑选出来的年轻人,其中剑修数量不多,资质一般,不然也不至于来泉府打算盘,约莫是化悲愤为力量,比起一般泉府成员,要更加一门心思铺在账本上。
泉府之内,灯火通明,高野侯坐在自己账房里边,有些想念自己的那个妹妹了,不知道在那北俱芦洲的浮萍剑湖,她修行是否顺遂,有无找到心仪的如意郎君。
只是一想到飞升城就要筹建书院一事,高野侯就有些烦心,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所以才麻烦。
夜幕中,最南边的一座藩属城池,来了两个外乡修士,一个青衫长褂布鞋的中年男子,一个黄帽青衫绿竹杖的年轻人。
城门口有个摊子,如今的五彩天下,也没什么关牒可言,不过按照飞升城订立的规矩,一律访客,都得在这边老老实实落座,写清楚自己的来历,名字道号,家乡籍贯,师承山头,越详细越好,反正不得少于三百字,多多益善,就算写上个把时辰,也算本事,字数多了,还能喝上一壶早就备好的酒水,像那北边的避暑城,就是一壶哑巴湖酒,在这儿,就是晏家酿造的酒水了。
摊子后面,一条长凳,坐着两位年轻剑修,一男一女,境界都不高,其中一个甚至都不是中五境修士。
“来者何人?”
“听不懂。”
男子便比划了一下南北方向,大致意思是询问从哪儿来的。
若是北边来的,家乡就是扶摇洲,不然就是那个名声烂大街的桐叶洲。
那个青衫客用一洲雅言说道:“桐叶洲修士,窦乂。随从陌生。”
男子忍着心中不适,用蹩脚的桐叶洲雅言问道:“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刚来,不知道。”
男子拿起一张纸,翻转过来,在桌上一抹向前,“照着上边的条目,一一写清楚就是了。”
一听说对方是桐叶洲修士,脸色就不太好,只是好歹没怎么恶言相向,如果不是职责所在,换成别的地方,正眼都不瞧一下。
于是那个自称窦乂的男子,便坐在长条凳上,与两位剑修隔桌对坐,开始提笔书写。
年轻男子不动声色,只是以心声与身边女子问道:“这个字,读乂?”
女子无奈道:“不晓得,也是第一次见着。”
男子忍不住以心声骂一句,“狗日的读书人。不愧是桐叶洲那边来的王八蛋。”
女子轻轻点头,深以为然。
不曾想那个青衫客越写越起劲,要了一张纸又要一张,还没完了。
对方每写完一张,年轻剑修就伸手拿过一张,他娘的好些个生僻字,认得老子,老子不认得它们,文绉绉酸溜溜的,你当自己是咱们那位二掌柜呢。
那位女子剑修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嗯,写得颇有几分文采呢。
再打量起那位青衫男子,算不得俊俏,模样周正吧,就是多看了几眼,便愈发顺眼几分。
实在是见那个青衫客写得太敬业了,看架势,还能多写几张纸,因为方才最后一页纸,才堪堪写到这家伙如何在科场屡战屡败又如何屡败屡战,终于得以金榜题名呢,其实早就超出三百字了,男人便忍不住问道:“喝不喝得酒?要是能喝,就歇一会儿,慢慢写就是了,酒水不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