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同怒气冲冲,“适可而止!”
陈平安一笑置之,沉默片刻,没来由问道:“你说我们说出口的言语,都落在何处了?”
大概是根本不奢望在青同这边会有什么答案,陈平安自问自答道:“会不会是就像是两把镜子的对照?”
南岳。
正值细雨朦胧时分,阴雨连绵,山路泥泞难行,愁了山外望山人。
女子山君范峻茂环顾四周,竟然置身于那座上次待客的凉亭内,“都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这算怎么回事?”
范峻茂双手负后,围绕着那一袭青衫,啧啧笑道:“只有山水神灵托梦他人的份,你倒好。说吧,见我作甚,是鬼鬼祟祟,行那云雨之事?”
范峻茂斜瞥一眼青同,“这位?她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多余了?”
范峻茂故作恍然道:“懂了懂了,就是隐官大人口味有点重啊。”
陈平安面无表情,“说完了?”
范峻茂收敛玩笑神色,停下脚步,坐在长椅上,问道:“先前起于仿白玉京的那场天地异象,跟你有关吧?”
陈平安点点头,没有否认。
范峻茂啧啧称奇,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家伙果然还是个善财童子。
唯一的不同,就是身份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
弟弟范二,一贯是傻人有傻福的。
范峻茂背靠栏杆,翘着腿,双手横放在栏杆上,原本意态惫懒,等到听过了陈平安的那笔生意经,范峻茂顿时神采奕奕,买卖公道,小赚一笔!
哎呦喂,不曾想今儿都大年三十了,还能过个好年?
至于那个不敢见人的碧衣幂篱修士,范峻茂根本就不用正眼瞧一眼,因为她一下子就看破了对方卑微低劣至极的出身。
毕竟范峻茂除了台面上的山君身份,还有一个更为隐蔽的来历。
是一位飞升境修士又如何?就是一只个头稍大的蝼蚁罢了。
就像那稚圭,是一条真龙又能如何,搁在万年之前的远古岁月里,不也还是一条身躯较长的爬虫。
当年那位至高,找到已然开窍记起自己昔年身份的范峻茂,只因为范峻茂说错话,对方就差点一剑砍死她,范峻茂却依旧心甘如怡。
要知道范峻茂在远古天庭,其实神位不低的,算是次于十二高位的存在。
青同偷偷咽了口唾沫,因为依稀辨认出此人根脚了,不是青同眼光独到,而是范峻茂在成为女子山君后,她有意无意,恢复了一部分昔年真容,恰好青同曾经远远见过她一次,记忆深刻。
可能同样是飞升境的人族修士,比青同更为“年轻”,甚至是修为、杀力更低的,看待“范峻茂”这些神道余孽
,就会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眼光了。
陈平安看着范峻茂,笑道:“万年之前就是这种眼神,万年之后还是如出一辙,那么这一世辛苦淬炼神灵金身,图个什么呢。”
青同在陈平安这边,听习惯了打哑谜和损人言语,一时间小有感动,都有点不适应了。
范峻茂死死盯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年轻剑修,她眼神冰冷,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蓦然而笑,频频点头道:“隐官的官大,谁官大谁说了算。”
范峻茂一瞬间就像与前一刻的自己,做了彻彻底底的切割,笑问道:“要不要我把范二喊过来?”
陈平安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摇头笑道:“不用,回头我从桐叶洲那边返乡途中,肯定会找他喝酒的。”
范峻茂眼神玩味,“喝花酒?”
陈平安点头道:“两个大老爷们,喝花酒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莺燕花丛中,我正襟危坐,岂不是更显定力。
范峻茂显然不信,嗤笑道:“真的假的?搁我这儿打肿脸充胖子呢?”
作为一岳山君,听过不少剑气长城二掌柜的事迹。
陈平安说道:“这有什么假不假的。”
剑气长城的剑修,谁不清楚,我陈平安想喝酒就喝酒,想什么时候回宁府就啥时候回。
宁姚拦过一次?何曾说过半句?绝对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