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一间屋内,装饰简陋,年轻皇帝开始批阅奏折,偶尔笑骂几句。
纳兰玉芝调侃道:“高掌门要是在官场厮混,怎么都能当个六部尚书。”
梅山君朝她瞪眼,陛下正在处理公务,你打什么岔。
黄聪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瞥了眼处理完的奏折小山,再看了眼一旁的那堆高山,无奈摇头,既是脑力活,更是体力活啊。
纳兰玉芝笑问道:“陛下,见着了那位隐官,作何感想?”
黄聪微笑道:“感觉比较矛盾,陈先生正襟危坐,与人认真说事时,会觉得夏日酷暑,避无可避。可当陈先生与人闲聊时,如沐春风,就会觉得轻松惬意了。”
纳兰玉芝说道:“我倒是只有一个观感。”
黄聪好奇道:“说说看。”
纳兰玉芝说道:“年轻隐官,好像有点怕我?”
梅山君没好气道:“亏你说得出口。”
黄聪哈哈大笑道:“这件事我站梅山君这边,陈先生那叫一身正气驱粉黛。”
梅山君一板一眼道:“陛下,是否需要让刑部稽查司,去查一查那个秋毫观陆浮的根脚?若是刑部供奉修士不宜露面,可以让我山君府那边的谍子出马,我总觉得这厮,太过行事荒诞,不像……”
纳兰玉芝见那梅山君酝酿措辞,便接话道:“不像个正经人。”
梅山君点头道:“却也不像什么歹人。毕竟是跟着陈隐官一起登山观礼的。”
黄聪摇摇头,靠着椅背,舒展手臂,也就是梅山君在这边,如果只有望月江的水神娘娘在场,年轻皇帝恨不得把双脚抬起,搁放在桌上,摆手道:“没必要节外生枝,山上的过客而已,走过路过擦肩而过,就再难见面了。”
纳兰玉芝忍不住笑道:“陈剑仙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朋友?”
有趣倒是真有趣,什么都敢说,吹牛皮不费钱。
黄聪想了想,“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什么朋友,反正就是一种感觉。”
年轻皇帝突然懊恼不已,“早知道在娄山那边,就该让陈先生帮个忙,写下今年梦粱国开春吉语的‘书样’。”
浩然天下各国君主,都有开笔迎新春的习俗,皇帝需要为天下熬年守岁。
子时过半,新年到来,就会有司礼监掌印太监手持白玉蜡烛,为皇帝照明,秉笔太监递上一支御笔,铺好洒金笺,研磨朱红墨,皇帝就要书写一些类似“宜入新年,万象更新”、“海晏河清,时和年丰,迎春纳祥”的吉语,将这些吉祥笺张贴在内廷那几处重要大殿,是谓“开笔”。
皇帝再象征性浏览一遍钦天监编撰的新年历书,就等于一国君主已经为一国苍生百姓授时省岁。
之后也会再写福、寿、春等字,赐予朝臣。
这也是黄聪为何急匆匆离开娄山的重要原因。
纳兰玉芝笑道:“离开娄山又没多久,可以调转船头。”
黄聪显然心动了,“这不太合适吧?”
梅山君察觉到皇帝陛下的视线,无奈道:“陛下看我作甚。”
黄聪笑道:“我还有个感觉,咱仨,就数你跟陈先生最投缘。”
梅山君难得露出满脸笑容。
黄聪转头望向水神娘娘,“如何,我这马屁功夫,是不是炉火纯青了?”
纳兰玉芝掩嘴而笑,“陛下是九五之尊,何必讨好一位山君。”
黄聪点点头,“寡人真正需要‘讨好’的,只有一国百姓。”
屋子窗口外边,有人双手趴在窗台上,朝里边探头探脑,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是头顶道冠,将鱼尾冠换成了莲花冠。
那年轻道士扬起一只手,拿着一张卷起的纸张,笑道:“别下逐客令啊,贫道这趟风尘仆仆赶来,是让皇帝陛下心想事成的,开笔吉语一事,就在上边写着呢,虽然不是陈山主的亲笔,但是你们是不晓得,陈山主的字,都是跟贫道学的,你说能不像吗?陛下你大可以当做是陈山主的真迹嘛。”
梅山君正要怒喝一声,训斥这个全然不讲规矩的神诰宗道士。
纳兰玉芝则是觉得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