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羡阳在半山腰停步,让已经头晕目眩的少年略作休歇,养足精神再继续登高。
在这之前,刘羡阳脚步时快时慢,偶尔提醒几句身后少年注意呼吸的节奏。
此刻刘羡阳笑道:“不用那么紧张,你已经走了大半路程。”
李深源嘴唇干裂,心情并不轻松,行百里者半九十。
刘羡阳双手负后,微笑道:“世间无穷事,桌上有限杯。年年有新春,明年花更好。”
见少年不捧场,刘羡阳只得问道:“你觉得如何?”
“刘宗主即兴吟诵的这首诗,寓意很好,有那夫子自道的味道,就是不押韵,不合诗律体格,而且有櫽括体的嫌疑。”
“评价得这么好,以后别评价了。”
之后两人继续登山,临近山顶时,李深源突然一脚打滑,摔倒在地,油灯滚落在地,灯火熄灭。
少年呆呆坐在地上,不知是心神疲惫至极,还是措手不及的缘故,一时间都顾不得伤心。
刘羡阳蹲在一旁,笑道:“事实证明,你与此峰确实没有缘分。”
李深源的跌到和失手,当然是刘羡阳有意为之。
嗯,此峰名为煮海峰。
自家犹夷峰在别的地儿。
李深源将那盏油灯默默捡起,用袖子仔细擦拭一番,递还给刘宗主。
一交出那盏油灯,少年霎时间就泪流满面了。
这一路辛苦登山,少年护着那盏灯火,就像怀揣着一丝一缕的希望,灯火既灭,少年的希望就彻底没了,但是不同于先前走来龙泉剑宗,被拒之门外,少年犹不认命,心有不甘,始终不愿意就此离去,等到今夜登山至此,是自己摔了油灯,少年就像终于认命了,而且再没有那么多的不甘。
山顶那边,一直在默默观察少年的徐小桥,忍不住以心声与刘羡阳说道:“刘宗主,这个嫡传弟子,我收了。”
都难得称呼刘羡阳为刘宗主了,她肯定很认真。
刘羡阳却置若罔闻,将那盏灯再次交换给李深源,拍了拍少年肩头,微笑道:“李深源,在你正式求道之前,要先明白一个理,人间仙凡皆有油尽灯枯之时,唯有心灯长明,最是不朽,只需一粒灯火,就可以照耀千秋万古。何谓修道,此即修行。若是不信此理,你且回头看道路。”
李深源顺着刘羡阳的手指指向,只见山路间有一丝光亮,或笔直或回旋,渐高绵延至自己这边。
与此同时,少年手中油灯蓦然重新亮起火光。
刘羡阳笑眯眯道:“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是拜徐小桥为师呢,还是跟我去犹夷峰学道?”
少年的答案,让刘羡阳会心一笑,却让徐小桥大为意外,李深源竟然还是决定在煮海峰修行。
刘羡阳笑道:“距离山巅就只有几步路了,自己走,徐师姐正等着你呢,你小子以后见了我,不是喊师父,得喊宗主,可别后悔。对了,这盏油灯是古物,品秩不低,就当是我这个宗主的见面礼了。”
化做一道剑光,刘羡阳返回犹夷峰,赊月疑惑道:“干嘛把弟子让给徐小桥。”
刘羡阳嘿嘿笑道:“其实走到一半我就后悔了,收个徒弟,就跟屁股后头多个拖油瓶差不多,劳心又劳力,再说了,与其被人喊师父,不如当个宗主师叔来得轻松惬意。”
赊月见他不愿说实话,她也无所谓真相是什么。
刘羡阳正色道:“我准备闭关了。”
赊月说道:“明早能一起吃饭不?”
刘羡阳笑道:“我尽量争取明年的明天,咱们能一起吃顿早饭。”
赊月奇怪道:“打个瞌睡而已,需要这么久?”
刘羡阳点头道:“这次确实不太一样,我先前在梦里遇到了一位怪人,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极有可能是远古天下十豪之一的那位不知名剑修,先前在一处古战场遗址那边碰头,他竟然察觉到了我的踪迹,只是我们没有聊天,对方估计是被我的练剑资质给震惊到了,他在收拾战场的时候,就丢了个眼神给我,我是什么脑子,当时就心领神会了。”
说得轻巧,其实当时刘羡阳汗毛倒竖,对方只是一个凌厉眼神,刘羡阳差点就要被直接打退出自己的梦境。
赊月问道:“你心领神会啥了?”
刘羡阳说道:“这位前辈求我与他学剑嘛。”
赊月犹豫了一下,提醒道:“那个家伙,好像在远古岁月里就是出了名的性格清高,脾气差,跟谁都不亲近的,你悠着点。”
刘羡阳笑呵呵道:“当年在骊珠洞天,要论长辈缘,我是独一份的好。”
赊月将信将疑,“能比陈隐官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