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好像不愿意提及此事,转移话题,“再过几天,就是春分了。薛姑娘要多注意几分。”
天时至春分,至此刚好阴阳相半,昼夜均而寒暑平,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
对于世间鬼物来说,惊蛰后到清明前,相对都是一段比较难熬的岁月,尤其是春分过后,阳气渐盛,以击于阴,雷乃发生。
薛如意显然没有上心,她虽是女鬼,却属于修道有成的阴物,近乎英灵,自然不惧这些追随节气运转、天然而生的雷电。
中年道士也只是随口一提,自顾自搓手道:“春分日,我再露一手,给你们摆一桌子春盘,春分吃春菜,笋,碧蒿,椿芽贫道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春分过后,彩衣国附近有那桃花汛,河里边的鳜鱼、鲫鱼,清蒸红烧俱是美味,更南边,靠海的地方,若是这个时节,来上一大盘黄沙蚬炒韭菜,啧。”
薛如意没好气道:“你就只知道吃吗?”
道士微笑道:“民以食为天。”
薛如意一时语噎,跳下秋千,十指交错,伸了个懒腰。
道士抬头望天,轻声道:“春分有雨是丰年,不过今年京城地界估计是那天晴无雨的气候了。”
收回视线,道士笑道:“贫道掐指一算,清明这一天,可能会打雷,而且动静比较大。届时薛姑娘不必多想。”
薛如意讥笑道:“原来陈道长除了算人,还能算天?真人不露相呢。”
道士说道:“万般学问,难易深浅,不过都是个‘积思顿释’,难也不难,不难也难。”
薛如意抖了抖手腕,打算回了。
道士指了指身后正堂一侧花厅,“薛姑娘,最近几天,贫道可能要借此宝地一用,与薛姑娘先打声招呼。”
薛如意点点头,疑惑道:“要做什么?准备宴请朋友?担心我跑出来搅局?”
道士摇头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薛如意提醒道:“摆酒宴无妨,可别喊几个青楼女子过来嬉戏助兴,乌烟瘴气!”
道士连连摆手,“动辄几十两银子,到底是喝酒,还是喝钱啊。”
薛如意冷笑道:“倒是晓得行情,果然是人不风流只因贫。”
道士微笑道:“男人最怕装傻扮痴,有钱动手,无钱也动心,如贫道这般风光霁月的,反而是真正的老实本分。”
薛如意飘然而走。
道士步入侧厅,看了眼长条桌案,点点头,双手握拳轻轻拧转,准备去住处取来笔墨纸砚,在此大展手脚。
刚转头,道士便瞧见一颗头朝地的脑袋挂在自己眼前,下意识就是一拳砸去,拳头堪堪在那女鬼面门停下,怒道:“薛如意,会吓死人的!”
女鬼飘然而落,道士气呼呼大步走出侧厅,她跟在身后,问道:“借用花厅作甚?”
道士没好气道:“京城居不易,马无夜草不肥,贫道不得挣钱赚房租啊。”
女鬼打着哈欠,“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三脚猫的练气士,好歹也是个练气士,就这么喜欢钱?”
“过日子,柴米油盐,认钱不认人,莫要有个‘只’字即可。做神仙,所谓真人,无非认真不认人,切莫无个‘只’字。”
“修道修道,千百条道路,万法只作一字解。”
薛如意皱眉问道:“何解?”
“心。”
“形神合一,心与神契。”
约莫是在外闯荡多年、走惯了江湖的缘故,很是知道些乌七八糟的旁门左道,总之这个假道士修为不高,学问很杂。
反正不管她聊什么都能接上话。
那道士一边走一边娓娓道来,“地仙地仙,陆地神仙,天地之半,炼形住世,常驻人间,阳寿绵长,几近长生不死。”
“鬼修证道者,是谓鬼仙。只是相较于前者那些陆地真人,还是要略逊一筹的,毕竟是舍了阳神身外身、只余下一尊阴神的清灵之鬼,不算真正的大道,因此神象不明,三山无名,虽然可以不坠轮回,但是依旧难登绿籍,前无所去,退无所归,想要证道,就比较难了”
薛如意跟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的,好些内容,她都是头回听说。
也不知道他从哪本神异野史小说照搬而来的。
见那中年道士停下脚步,开始掏袖子,抬头笑道:“薛姑娘,我们都这么熟了,也算投缘不是,你别看贫道帮人看相奇准,其实真正拿手的,还是符箓一道。不如做笔买卖?如薛姑娘这般出身的修道之士,最有奇效,只需沐浴斋戒后,再焚此符,点燃三炷香,心中默念几遍,某某人礼敬三山九侯先生,没什么繁文缛节,效果之好,匪夷所思!”
她嗤笑道:“故伎重演,又要杀熟?!都不知道换个新花样吗?”
道士唉了一声,“其它符箓不去说,确实是稍微差了点火候,但是你看我何曾主动与薛姑娘兜售符箓?唯独这张符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买一张是小赚,买一摞是大赚,总之买越多挣越多,贫道要不是与薛姑娘关系莫逆,绝不轻易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