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张画像,是曾经贴满一洲山下门户的袁、曹两幅彩绘门神。
要说这三位,被那青泥拿来震慑妖魔鬼怪,辟邪虽说没什么用处,可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最后一幅画像,青衫仗剑,是个年轻男子。
陈平安一时无言,揉了揉眉心。
只见那四幅悬空挂像,环绕少年,缓缓旋转起来,有模有样,还挺有几分仙家风采。
而那拨过路鬼物先是充满警惕,还真怕遇到个山上修士,继而看那身形摇摇欲坠的黝黑少年,就开始嘲讽大笑,为首鬼将拔刀出鞘,砍了再说,路上就当宵夜了。
若是这几幅挂像当真管用,那随身携带三教祖师的挂像,岂不是就可以横行天下了?
只是片刻之后,为首鬼物便觉得如遭雷击,晃了晃脑袋,竟是双膝一软就要跪地,胡乱劈出几个刀花,咋咋呼呼,便挥刀边跑,一下子就没了身影,其余喽啰见机不妙,瞬间作鸟兽散。
青泥颓然坐在地上,赶忙将那四支小巧画轴收入袖中。
之前还被周姐姐和刘伯伯他们嘲笑来着,不曾想还真管用?!
青泥转头看着那个背剑的王八蛋,正朝自己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拍去头上的杂草和身上的泥土,点头道:“不曾想你还是个练气士,一只脚已经踩在山上了,可喜可贺,以后我们就以道友相称好了,青泥,好名字好道号,我认识一个道号与你只差一个字的,境界就挺高。”
其实陈平安也觉得好笑,这算是被那青泥歪打正着了。
只因为那幅挂像与他这个真人和正主,才几步远,无形中就有了一线牵引。
青泥咬牙切齿道:“怎么说,还回小镇吗?!”
陈平安笑道:“听你周姐姐的,远离是非之地,方才我就是试探试探你小子的胆识。”
黝黑少年默默跟着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哪怕周姐姐看走眼了,可仅凭他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活着走出合欢山地界的。这一路上,几乎每七八十里就一处大妖凶邪或是厉鬼的道场,凶险万分。去年冬末,曾经有一次趁着大雪天,周姐姐将自己护送到了合欢山边境,结果周姐姐敏锐察觉到一股隐藏气息,只是无法确定对方的方位,他们只得原路返回。没法子,周姐姐他们在合欢山地界,实在是树敌太多,其实自己是无所谓离不离开合欢山的,反而喜欢陪在周姐姐他们身边,但是周姐姐总说自己命不错,宜远游。
远处,一个披甲汉子伸手摸着胡茬,“这算哪门子江湖高手?”
她亦是满脸无奈,“兴许是我卦数不精,只是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吧。”
汉子点点头,“没法子的事,只能听天由命。这丫头,一看就是个福大命大的,我就觉得她一定可以活着走出此地。”
这下子轮到周楸倍感意外了,“真放心把她交给此人?”
他点点头,“就当赌一把。”
“就你的赌运,不总是输钱?”
“正因为赌桌上一直输,相信赌桌外总有赌赢的一次。”
“对了,刘标长,那几个鬼物方才为何自行退散?是你出手了?”
汉子摇摇头,“怪事。我还以为是你的手段。”
“不继续跟上一段路程?”
“终有一别。何况我相信你的卦象结果。”
两个萍水相逢的“少年”,各自都不言语,一前一后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
一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蹲在一条河边掬水洗脸,腋下夹着一大堆衣物,赶忙丢在地上,站起身,小跑向那个背剑少年。
陈平安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头。
陆沉叹了口气,摇摇头。
显然陆掌教要找的那个存在,并不是这个化名青泥的“少年”。
那个存在,既然是在宝瓶洲,那么年轻隐官,重返家乡的马苦玄,或是顾璨,就都有可能碰到。
而且他们的可能性,要比一般练气士更大,大上许多。只要与蛮荒天下和妖族因果纠缠越深,可能性就越大。
所以这也是陆沉为何会主动找到陈平安的根源所在。但这只是可能性而已,天道无常,世事难料啊。
陈平安也没有与青泥解释什么,问道:“先前泼墨峰那阵风,是你作怪?”
陆沉委屈道:“怎么可能?!”
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