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蓦然笑道:“咱们这算不算官官相护?”
佟文畅咧嘴一笑,“人生在世,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也曾年轻过,吃香火的泥塑神像,不还有几分火气。”
由于双方言语都没有遮掩,薛如意听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问道:“老人家,你真是佟山君?”
佟文畅点点头。
薛如意转头望向道士吴镝,后者点点头,示意是真的。
薛如意再偏移视线,颤声道:“佟山君,那么他是?”
“薛姑娘,你这是什么问题,猜也猜出来了,这座天下,山上练气士,有谁能够拐弯抹角说自己与剑气长城的那位老大剑仙……混得熟,我们宝瓶洲还有几个人,能够随便调动一位大骊刑部侍郎,让佟文畅屁颠屁颠跑来玉宣国喝碗米羹。还是说姑娘心中其实有了答案,不敢相信,非要我一个外人来说才肯信?”
佟文畅拿起烟杆指了指身边的同道中人,笑道:“这位就是大骊新任国师,落魄山陈平安。”
陈平安笑道:“必须纠正一下,是两大碗米羹。”
“一碗两碗,收钱啊?”
“当然不收。”
“薛姑娘,劳烦你再帮我盛一碗米羹,剑气长城末代隐官亲手熬制的米羹,可不是想吃就能吃上的。”
薛如意浑浑噩噩走向灶房那边,一团浆糊。
佟文畅疑惑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由着我泄露你的真实身份?”
要帮助薛如意讨回一个公道,以陈平安如今的身份,只需与甘州山知会一声即可,没必要让自己亲自跑一趟玉宣国京城。
陈平安说道:“就是这次闭关再出关,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佟文畅说道:“洗耳恭听。”
陈平安笑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鱼获是希望,日头是希望,渔网也是希望。”
佟文畅笑道:“新鲜说法。”
陈平安问道:“佟老哥,就没有察觉到宅院这方天地,哪里不对劲?”
佟文畅点点头,“等到你这么问了,我才可以确定一事,薛如意是假的。”
“看来还是火候不够,无法完全骗过一位山岳神君。”
陈平安起身笑道:“米羹可是真的。而且接下来的耳闻目见,就都是真人真事了。”
佟文畅说道:“拭目以待。”
当陈平安走向厨房的时候,薛如意这才敲门而入,依旧是那句,吴道长,祝贺乔迁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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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穷酸游侠的背剑少年,看过了一场庙会集市上草台戏班的热热闹闹,记下了那些切末的具体形制、各自用途,再记住了生旦净末丑们的不同身段、唱腔和念白,少年想着还得看几场大戏班子的演出才行。
一双草鞋踩在御街上,再散步走到了京城皇宫之外,极高的朱漆大门,排列着纵九横九的门钉,造型威严的铺首,寓意星宿值守看门。犹豫了一下,少年还是没有去戏曲上所谓的金銮殿看一看,皇宫外有条河,其实是个垂钓的好地方。
青杏国境内,作为一国山上仙府执牛耳者的金阙派,近期整座仙气缥缈、清心修道的仙府,竟然比山下过年还要喜庆。
实在是好事连连。
合欢山一役,将那藩镇割据的邪祟鬼魅一网打尽,将方圆千里之地扫清瘴气。
再就是金阙派的开山女祖师,时隔多年,曾经被师尊谱牒除名、驱逐出山的她,终于恢复了旧白霜王朝那座灵飞观的谱牒身份,得以认祖归宗。
而连同清静峰、垂青峰金仙庵在内的几脉弟子,掌门程虔和掌律刑紫,召开议事,毫无悬念,金阙派谱牒修士,就此一并迁入灵飞观道脉的金玉谱牒中去。需知刚刚晋升为灵飞宫的道观,观主曹溶,是白玉京陆掌教的嫡传弟子,这就意味着“沦为”灵飞宫下山的金阙派,一下子就找到了一山更比一山高的两座天大靠山。
按照山上规矩,金阙派,从此就可以正大光明拜白玉京掌教陆沉为祖,灵飞宫天君曹溶为宗。
青杏国皇帝陛下身体有恙,便让太子殿下和礼部尚书一起亲自上山道贺。
柳氏皇帝这些年一直被山上讥讽为白板皇帝,老皇帝为了让庶出且非长子的当今太子殿下,能够站稳脚跟,可谓煞费苦心。
如今青杏国朝野,山上山下,都在流传着一个消息,在那乌烟瘴气的合欢山地界,太子殿下亲自统兵,带队登山,找到了那失踪已久的三方玉玺,失而复得。其中就有一方皇帝专门用以册立太子的金质绞龙纽嗣天子宝玺。青杏国柳氏的总计天子十二宝,如此一来,终于再次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