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不止是浑身无力。
她的身体,被缩小了。
这是一具孩童的躯体,双手双腿短而细,体能退化了不知多少倍,连动弹都吃力。
涣散的意识飞快回笼,白霜行想起钟静怡说起过的,“无穷无尽的恐惧”。
她恐惧感最浓的时期,是……
眼前的色彩缓缓融合,勾勒出一间她再熟悉不过的房屋。
是白霜行儿时的卧室。
她正靠坐在床头,身边没有别人。
耳边小蛇吐信的声音戛然而止,垂眼看去,嘶嘶也不知所踪。
身体像棉花一样软软塌塌,白霜行正要竭力起身,忽地,听见房门被人打开。
没敲门,也没出言询问,对方毫无征兆地将它推开,发出吱呀响音。
母亲会不时破门而入,冲着她大发脾气,在那时的白霜行眼里,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看清对方的模样,白霜行凝神屏息。
女人,如果她的形态还能被称为“人”的话,脸色惨白,丧失了血色,在同一个头颅上,长着三张不同的脸。
每张脸都像一个巨大的平面疙瘩,面部坑坑洼洼,神色各异。
左侧在不间断地幽幽恸哭,口中喃喃低语,抱怨丈夫的冷淡,以及女儿的无能。
中间的那个怒目而视,五官因愤怒而扭曲,骂骂咧咧,言语不堪入耳。
右边的面孔平和许多,也幽怨许多,看着白霜行轻声低喃:
“对不起,妈妈也不想打你骂你,我只是,只是一时生气,原谅妈妈好不好?”
这是白霜行有关母亲的大部分记忆。
隐隐感到不妙,白霜行暗中做好防备姿态,沉默不语。
那三张脸凝视着她的表情,同时张口:“想不想,去顶楼看看?”
白霜行想起来了。
她一生中最为恐惧的瞬间,是某天父母大吵一架,母亲哭哭啼啼,抱着她登上楼。
那晚夜风很冷,女人双手托住她腋下,一点点,将她悬在阳台外侧。
只要一松手,白霜行就会坠落身亡。
此时此刻,她又一次置身于当年的境况之中。
和记忆里一样,母亲强大恐怖到不可战胜,而她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生活在阴影之下,只能任由宰割。
她尝试动了动指尖,仍旧没什么力气,很难反抗。
白霜行心知肚明。
与那时不同的是,在这场白夜里,母亲会真的杀了她。
“走吧。”
女人脸上鼓起一个个血泡疙瘩,低声笑开时,三张脸同时把嘴角的弧度拉到最大,诡异至极:“我带你,去顶楼。”